徑直走到渡口邊，開始收拾自己的那艘小漁船。月光勾勒出他沉默的側(cè)影。

寬闊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僂，仿佛被常年的勞作與江上的風(fēng)浪壓彎了。可那收網(wǎng)的動作，

卻沉穩(wěn)得不像話。他不用看，手上的動作卻行云流水，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處，

沒有絲毫浪費(fèi)。那是一種融入了骨血的熟練。陸煙兒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雙布滿厚繭和新鮮傷痕的手，掌指關(guān)節(jié)異常粗大。是漁夫的手，沒錯。

可她也見過無數(shù)雙握刀、握劍、握筆的手。這雙手，骨子里透出的，

是一股握慣了更沉重、更霸道兵器的力量感。她的眼波微動，心底那根弦，又繃緊了一分。

「老師傅，你這魚，怎么賣？」她站起身，蓮步輕移，緩緩朝他走去。她走得很慢，

曳地的裙擺摩擦著青石板，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蛇行，也像嘆息。每一步，

都像踩在人心尖上。男人回過頭，月光第一次清晰地照亮他的臉。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胡茬拉碴，

像秋日里干枯的草?？伤难凵駞s很亮，亮得像秋夜的寒星。但在對上她視線的一瞬間，

那點(diǎn)星光迅速黯淡下去，沉寂為一口深井，不起半點(diǎn)波瀾?！覆毁u。自家吃的?！?/p>

他甕聲甕氣地答道，視線隨即移開，落在了江面上?！钢星镆?，總要喝上一杯?！?/p>

陸煙兒的腳步停在他身邊，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油紙包，輕輕放在船頭的甲板上。

「我請你吃月餅，你請我喝一口你的酒，如何？」她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像是在邀請，

也像是不容拒絕。男人沉默地看著她，又看看那包月餅。是揚(yáng)州城里最有名的那家「富春」

糕點(diǎn)鋪?zhàn)幼龅?，紙包上還印著模糊的朱紅字樣。他似乎扯了扯嘴角，想笑，

卻最終沒能牽動僵硬的肌肉?！肝疫@只有最劣的燒刀子?！埂笩o妨，暖身子就行。」

男人終于不再拒絕，或許是懶得拒絕。他從船艙里摸出一個黑乎乎的酒葫蘆，

又取了兩只缺了個口的粗陶碗。酒倒出來，果然辛辣刺鼻，像刀子。

他將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兩人就在這無人的渡口，伴著一江月光，相對而坐。沒有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