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小女兒陳穗嚇得躲在娘身后、泫然欲泣的模樣，那一巴掌終究是沒落下去。

他猛地甩開陳粟的手，指著陳禾，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好！好！你有本事！你有骨氣！

你不想種地？行！今晚別吃飯！明天也別吃！我看你能硬氣到幾時！陳家的飯，不養(yǎng)閑人，

更不養(yǎng)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吼完，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空碗，氣沖沖地走到一邊，

背對著眾人坐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樹蔭下死一般寂靜。

祖母王氏和大伯一家臉色難看至極，看陳禾的眼神像看一個瘟疫。

陳文慶重新端起那碗白米粥，小口小口地喝著，動作優(yōu)雅，仿佛剛才的爭吵與他毫無關系。

陳穗怯生生地拉了拉陳禾的衣角，小聲說：“二哥……別說了……”陳禾沒動。

他胸口的憋悶感幾乎要炸開，那碗粗糲的黍米飯就放在他腳邊。他慢慢彎下腰，不是因為餓，

而是因為一種深深的、冰冷的無力感。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飯團，

而是緊緊攥住了地上那把沾滿泥土的鋤頭柄。冰冷的木柄硌著他掌心的水泡，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這刺痛奇異地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他抬起頭，

目光越過眼前一張張或憤怒、或冷漠、或擔憂的臉，望向遠處夕陽下那片廣袤而沉默的土地，

鋤頭柄在他手中越攥越緊，指節(jié)泛白。陳禾攥著鋤頭柄的手，因為用力過猛，

掌心被磨破的地方又滲出血絲，混著泥土，黏膩膩的疼。這疼，像針一樣扎醒了他。

他看著父親陳大山憤怒的背影，看著祖母和大伯娘嫌惡的眼神，

看著陳文慶那仿佛置身事外的優(yōu)雅姿態(tài)，心里最后那點指望家人的念頭，徹底熄滅了。

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田里的蛤蟆能飛上天！他陳禾，

一個二十一世紀受過高等教育的考古學博士，腦子里裝著上下五千年的興衰更替，

肚子里塞滿了四書五經(jīng)的注解考據(jù)，難道真要在這片黃土地里耗盡一生，

就為了供養(yǎng)一個眼高于頂?shù)乃^“讀書種子”？不！絕不！科舉！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梯子！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