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后背猛地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
一股極其冷冽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如同置身數九寒潭！
她心中一驚，借著那股力道勉強站穩(wěn)，迅速回身。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那張在城門口驚鴻一瞥、冷玉雕琢般的面容！
陸澤！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了縣衙門口，玄色曳撒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孤峭，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
他垂眸看著撞入自己懷中的少女，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厭棄，仿佛沾上了什么污穢之物。
他動作極快，幾乎是凌初站穩(wěn)的瞬間，便猛地一拂袖！
一股強勁而冰冷的力道傳來，凌初只覺得手臂劇震，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甩開，踉蹌著連退幾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扯動身上的舊傷，疼的心口一陣氣血翻涌。
“大…大人！”剛才還頤指氣使的門丁，此刻臉色煞白如紙，腿肚子都在打顫，“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頭磕得砰砰響，“小的該死！小的沒長眼！沖撞了大人！大人饒命??！”
就在此時，縣衙內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
一個穿著青色官袍、帽子都跑歪了的中年胖子，連滾帶爬地從里面沖出來，正是安平縣縣令王有德！
他甚至來不及撿起掉在地上的烏紗帽，沖到門口，對著陸澤納頭便拜，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下…下官安平縣縣令王有德，叩…叩見指揮使大人！不知大人駕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陸澤的目光冷冷掃過地上瑟瑟發(fā)抖的縣令和門丁，如同看著兩團爛泥。
他薄唇微啟，正要開口下令。
凌初的腦海中，卻如同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
機會！
千載難逢的機會！
錦衣衛(wèi)指揮使親臨，此刻的縣衙，就是驚弓之鳥！
電光火石間，她做出了決斷！
她要利用眼前的指揮使大人！借勢！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陸澤身上，凌初猛地轉身，幾步就沖到縣衙大門側旁！
那里，立著一面蒙塵的、漆皮剝落的巨大鳴冤鼓！
她毫不猶豫，雙手抓起那沉重的鼓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鼓面！
咚——！咚——！咚——！
沉悶而巨大的鼓聲，如同驚雷炸響，瞬間撕裂了縣衙門前死寂的空氣！
鼓聲雄渾，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悲憤與決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這突如其來的鼓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縣令猛地抬頭，看到擊鼓的竟然是剛才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女，嚇得魂飛魄散，兩眼一翻，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陸澤的腳步也頓住了，他微微側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射向那個在鼓聲中脊背挺得筆直的瘦小身影。
她的臉上沾著灰塵，額角血痂刺目，但那雙眼睛，在鼓聲的震蕩下，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孤狼般的凌厲光芒！
咚咚咚！三聲鼓響，如同最后的號角。
凌初猛地丟開沉重的鼓槌，鼓槌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毫不猶豫，轉身幾步沖到臺階中央，對著驚魂未定的王縣令，撲通一聲，雙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縣老爺明鑒！”她的聲音清越而高亢，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在死寂的縣衙門口回蕩，“民女凌初，有血海沉冤，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王縣令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看看旁邊那位煞神般、臉色冰寒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再看看地上這個膽大包天、偏偏此刻擊鼓鳴冤的丫頭，只覺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幾乎是哭喪著臉，對著旁邊同樣嚇傻了的師爺吼道：“還…還愣著干什么！快！快接待！問問她有什么天大的冤屈！快??！”
陸澤的目光在凌初那張寫滿決絕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眼底深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波瀾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最終未置一詞，仿佛那震耳欲聾的鼓聲和少女的控訴，不過是拂過耳畔的一縷微風。
他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抬步，徑直越過跪在地上的凌初和魂飛魄散的縣令，玄色的衣擺拂過冰冷石階，如同暗夜流動的陰影，無聲地踏入了縣衙那深不可測的大門之內。
王縣令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帽子也顧不上扶正，跌跌撞撞地追著那道玄色背影而去，只留下一句帶著哭腔的催促：“快！快弄清楚了！別讓那丫頭再鬧出幺蛾子！”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門丁和師爺，此刻看向凌初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后怕。
師爺擦著額頭的冷汗，聲音都變了調：“姑…姑娘，快請起！里面說！里面說！你有何冤屈，細細道來！大人…大人定會為你做主！”那態(tài)度，簡直判若兩人。
凌初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言起身。
她知道，這“做主”的分量，九成九是來自剛剛進去的那位煞神。
但這借來的勢，足夠用了。
在縣衙偏堂，凌初條理清晰地將香姑娘的冤情、亂葬崗山洞中的發(fā)現、骸骨的特征以及那份浸血的羊皮卷陳詞，一一稟明。師爺聽得額頭冷汗涔涔，一邊飛快記錄，一邊偷眼覷著內堂方向，生怕再惹出什么風波。
當凌初提到“毒殺”、“骸骨為證”時，師爺的手更是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最終，一份立案文書飛快地寫好，蓋上了鮮紅的縣衙大印。
負責記錄的文書是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對凌初道：“凌姑娘，此案重大，需立刻差遣衙役前往吉祥村鎖拿謝家一干人等，同時還要請仵作隨行，去那山洞啟出骸骨，勘驗現場。這一來一回，加上提審，最快也得明日了。你且先回去，明日一早再來縣衙聽信吧?！?/p>
凌初接過那份蓋著紅印的文書，指尖感受到紙張的微涼和墨跡的濕潤。
她平靜地點點頭：“多謝大人。民女明日一早必到?！?/p>
走出縣衙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時，夕陽的余暉正慷慨地潑灑在安平縣的街道上，給青石板路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凌初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自由和希望氣息的空氣，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輕快。
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