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
那染血的、殘缺的銅牌碎片,如同來自地獄的烙印,死死釘在陳近(崇禎)的視線里!與之前秋月枕頭下發(fā)現(xiàn)的“衛(wèi)”字碎片,材質、形制、甚至那詭異的焦黑邊緣,如出一轍!
錦衣衛(wèi)?晉商?!
這個恐怖的組合瞬間炸裂了他的思維!所有的線索碎片,在這一刻被強行拼湊在一起,指向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那些盤踞在山西,富可敵國,根系深植于大明王朝每一寸肌體的晉商巨賈,絕不僅僅是貪婪的商人!他們是潛伏在帝國心臟的毒瘤,是通敵賣國的國蠹!是他們,編織了這張籠罩宮廷、滲透朝堂、禍亂天下的巨網(wǎng)!
深宮毒局(太子、田貴妃)、西北兵?。▽O傳庭)、瘟疫爆發(fā)(時機蹊蹺)、甚至建虜?shù)漠惓酉颍ü迹?這一切的背后,都晃動著晉商那龐大的、無形的陰影!他們用金錢開道,腐蝕官吏,豢養(yǎng)死士,勾結外敵!他們才是大明真正的掘墓人!
一股混雜著滔天憤怒、刻骨寒意和一絲被愚弄的恥辱感的情緒,瞬間點燃了陳近(崇禎)的血液!他感覺自己像個瞎子,在敵人精心布置的迷宮中跌跌撞撞,直到此刻才隱約窺見那幕后操盤手的猙獰輪廓!
“晉商!八大晉商!” 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意,“范永斗!王登庫!靳良玉!… 是你們!”
“皇爺…您是說…” 王承恩看著皇帝眼中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心中驚駭萬分,但也瞬間明白了那“晉”字碎片的分量!
“王承恩!” 陳近(崇禎)猛地轉身,如同即將撲食的猛虎,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立刻!馬上!給朕把駱養(yǎng)性‘請’到詔獄!不是他派去西北的那些小魚小蝦,是他本人!朕要親自審他!現(xiàn)在!立刻!”
駱養(yǎng)性!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絕對脫不了干系!無論是他詭異的行蹤,還是他挑選“生面孔”赴西北的舉動,甚至他報告孫傳庭死訊時那隱藏的“詭異光芒”,都指向他與晉商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很可能就是晉商在錦衣衛(wèi)、甚至在整個朝廷中樞的代理人之一!
“奴婢遵旨!” 王承恩感受到皇帝那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決心,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領命而去,腳步帶著風雷之勢。
詔獄深處,最陰暗、最堅固的刑房??諝饫飶浡鴿庵氐难任逗丸F銹味,令人作嘔。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閃爍著寒光的刑具。
駱養(yǎng)性被剝去了象征權勢的飛魚服,只穿著一身白色囚衣,狼狽地被鐵鏈鎖在冰冷的刑架上。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精悍,取而代之的是驚惶、憤怒和一絲難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會如此不顧體統(tǒng),直接對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下手!
“駱養(yǎng)性?!?陳近(崇禎)的聲音在陰森的刑房中響起,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股凍結靈魂的寒意,“朕只問你一次。你與山西范永斗、王登庫等晉商,是何關系?孫傳庭潼關兵敗,你事先可知情?太子所中之毒,深宮瘟疫流言…你又知道多少?”
駱養(yǎng)性身體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被強裝的鎮(zhèn)定取代:“陛下!臣…臣冤枉!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那些晉商…臣只是按律監(jiān)管其行商,絕無私交!孫督師兵敗,臣亦是痛心疾首,第一時間稟報陛下!至于太子殿下和瘟疫…臣…臣更是一無所知啊!” 他喊得聲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無所知?” 陳近(崇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緩緩走到火盆邊。炭火熊熊燃燒,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臉。他拿起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尖端散發(fā)出灼人的熱浪和皮肉焦糊的恐怖氣味?!澳请尢嵝烟嵝涯?。你派去西北‘查探’孫傳庭死因的那些‘生面孔’,真的是去查探的嗎?還是…去滅口的?或者…去接收晉商許諾給你的…金山銀海?”
駱養(yǎng)性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皇帝…竟然知道得這么清楚?!
“還有…” 陳近(崇禎)拿著烙鐵,一步步逼近,那灼熱的氣息幾乎要燙到駱養(yǎng)性的皮膚,“那個在脂粉鋪后巷與秋月(田貴妃宮女)接頭的斗笠男…他腰牌上那個‘衛(wèi)’字…和你錦衣衛(wèi)的腰牌…像不像?” 他猛地將烙鐵在駱養(yǎng)性眼前一晃!
“??!” 駱養(yǎng)性嚇得魂飛魄散,本能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身體拼命向后縮,鐵鏈嘩啦作響!
“說!” 陳近(崇禎)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晉’字腰牌又是怎么回事?!劫走周奎的死士,是誰的人?!范永斗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們還想做什么?!”
巨大的恐懼和烙鐵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徹底摧毀了駱養(yǎng)性的心理防線!他再也無法維持那虛偽的忠臣面具,涕淚橫流,聲音嘶啞絕望: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臣…臣糊涂!臣是被逼的!是…是范永斗!是他!他抓住了臣…臣早年貪墨軍餉的把柄…威脅臣…若不與他們合作,就將證據(jù)公之于眾,讓臣身敗名裂,滿門抄斬?。 ?/p>
他崩潰了,如同倒豆子般供述:“是…是他們!是他們讓臣在合適的時候…把孫傳庭的‘死訊’報給陛下…讓臣派‘自己人’去西北…不是滅口…是…是去接收一批從陜西運出來的…古玩珍寶…那是他們趁亂從西安富戶和王府里搶來的!劫周奎…也是他們!他們怕周奎被陛下抓住,供出…供出他們曾通過周奎,向宮里…送過一些…一些東西…”
“什么東西?!” 陳近(崇禎)厲聲追問,心中警鈴大作!
“臣…臣不知具體…只知道…好像是…一些…一些…帶跳蚤的舊皮貨…說是…說是關外來的稀罕物…能…” 駱養(yǎng)性說到這里,似乎自己也意識到什么,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聲音戛然而止!
帶跳蚤的舊皮貨?!
關外來的?!
陳近(崇禎)的腦海中,瞬間將這條線索與建虜軍中囤積的裹尸布、生石灰,以及京畿爆發(fā)的鼠疫(疙瘩瘟)串聯(lián)在了一起!一個恐怖到令他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真相,呼之欲出!
是晉商!是他們故意將染疫的皮貨送入關內!送入皇宮!是他們,人為制造了這場席卷京畿的鼠疫!目的…就是為了配合建虜?shù)娜肭?,從內部徹底瓦解大明的抵抗力量?/p>
滔天的怒火和徹骨的寒意,如同冰火兩重天,在陳近(崇禎)體內瘋狂沖撞!這些晉商,為了利益,竟敢行此滅絕人性、禍國殃民之舉!其罪當誅九族!
“范永斗…現(xiàn)在何處?!” 陳近(崇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他應該還在張家口堡!那里…那里是他們的大本營!所有…所有與關外的交易,都在那里中轉…” 駱養(yǎng)性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刑架上,徹底交代。
“好!很好!” 陳近(崇禎)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決絕的光芒。他猛地將手中的烙鐵狠狠插回火盆,火星四濺!“駱養(yǎng)性,你的命,暫時留著!給朕寫!把你所知道的,晉商通敵、賄賂朝臣、豢養(yǎng)死士、包括這次投疫的所有罪狀,一五一十,給朕寫出來!畫押!少一條,朕讓你嘗嘗這詔獄里所有的滋味!”
他轉身,對著刑房陰影處侍立的王承恩心腹:“看好他!不許任何人接近!他若死了,你們陪葬!”
“是!” 陰影中傳來低沉而堅定的回應。
陳近(崇禎)大步走出陰森血腥的刑房,刺目的天光讓他微微瞇起了眼。王承恩早已在門外焦急等候。
“皇爺!駱養(yǎng)性招了?!” 王承恩看到皇帝的臉色,急切問道。
“招了!是晉商!范永斗!張家口堡!” 陳近(崇禎)言簡意賅,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與火,“立刻準備!朕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負責外城防疫的太監(jiān)滿臉煙灰、氣喘吁吁地狂奔而來:
“皇…皇爺!西城…西城那邊…燒起來了!”
陳近(崇禎)和王承恩同時一驚!燒起來了?瘟疫區(qū)失火了?!
“怎么回事?是暴民縱火還是…” 王承恩急問。
“不…不是暴民!” 太監(jiān)喘著粗氣,臉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恐懼和一絲振奮的表情,“是…是王公公(王承恩)派去的人!他們…他們把西城那幾個重疫坊的尸體…連同那些染疫的房屋…一起…一起點火燒了!大火…燒得半邊天都紅了!那些想跑的人…被大火和隔離的兵丁堵住了…暫時…暫時算控制住了!只是…只是那味道…”
焚燒尸體和疫區(qū)!
陳近(崇禎)瞬間明白了!這是最原始、最殘酷,但也可能是最有效的終極防疫手段!王承恩派去的人,在彈壓暴亂和強制隔離無效后,當機立斷,采取了這玉石俱焚的焦土政策!用烈火來凈化瘟疫!
他仿佛能看到外城沖天的火光,聞到那皮肉焦糊混合著疫病的恐怖氣味,聽到被烈焰阻隔的絕望哭嚎… 這景象,如同人間地獄!但…這或許是阻止瘟疫徹底吞噬京城的唯一辦法!
“做得好…” 陳近(崇禎)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種沉痛的決絕,“告訴外面的人…繼續(xù)燒!凡是確認無法控制的疫區(qū)…給朕燒!所有病死尸體…集中焚燒深埋!絕不能讓瘟疫蔓延到內城!” 他知道,這命令下達,意味著無數(shù)生命將化為灰燼,但為了保住更多的人,為了保住這座都城,他別無選擇!
“還有,” 陳近(崇禎)的目光轉向王承恩,那眼神中的悲痛瞬間被一種更加凌厲的、復仇的火焰所取代,“傳朕密旨給御馬監(jiān)提督盧九德、司禮監(jiān)秉筆李鳳翔!讓他們暫停對其他勛貴的抄家!把所有人手,給朕集中起來!”
王承恩精神一振:“皇爺,目標是誰?”
陳近(崇禎)一字一頓,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淵,帶著刻骨的殺意:
“京!城!內!所有!晉!商!票!號!貨!棧!宅!??!”
“給朕——封!鎖!查!抄!”
“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所有賬冊、信件、貨物,尤其是與口外(張家口外)有關的,片紙不許遺漏!所有掌柜、管事、伙計,全部下詔獄!朕…要挖出他們的根!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王承恩眼中爆發(fā)出嗜血的光芒:“奴婢領旨!這就去辦!定讓那些國蠹,插翅難逃!”
就在王承恩轉身欲走之際,一個負責照料太子的太醫(yī),滿臉驚喜、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甚至顧不上行禮,聲音激動得變了調:
“陛下!陛下!天佑大明!天佑太子??!”
陳近(崇禎)心頭猛地一跳:“太子怎么了?!”
“殿下…殿下他…” 太醫(yī)激動得語無倫次,“方才施針后…殿下嘔出幾口黑血…然后…然后脈象竟…竟開始平穩(wěn)了!寒毒…寒毒有消退之象!那番木鱉之毒…似乎…似乎被那幾口淤血帶出來了大半!殿下…殿下他…有救了!”
太子…有救了?!
這突如其來的喜訊,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道曙光,狠狠擊中了陳近(崇禎)那被絕望和憤怒填滿的心臟!他身體一晃,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瘟疫在焚燒,敵人在暗處,危機四伏… 但至少,他的兒子,大明的儲君,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
然而,這絲曙光剛剛亮起,一個渾身浴血、明顯剛從城外趕回的御馬監(jiān)騎士,如同旋風般沖進詔獄前院,撲倒在陳近(崇禎)面前,聲音嘶啞而絕望:
“報——!八百里加急!陜西急報!闖賊李自成…趁孫督師新敗,官軍潰散…已攻破潼關!親率賊眾數(shù)十萬…號稱百萬…正向…正向西安府殺去!西安…危在旦夕!秦地…恐將不保!”
西安!西北最后的屏障!即將陷落?!
剛剛因太子好轉而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這來自西北的驚天噩耗再次狠狠碾碎!陳近(崇禎)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再也壓抑不住,“噗”地噴了出來!殷紅的血跡,濺落在詔獄冰冷潮濕的地面上,觸目驚心!
“皇爺!” 王承恩和太醫(yī)驚恐的呼喊聲,瞬間淹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