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剛踏回雜役房門檻,后頸就泛起涼意。
門軸吱呀聲比平日輕了三分,他余光瞥見廊下那道月白身影時,后槽牙已經咬得發(fā)酸——大長老的廣袖正被山風掀起,腰間玄鐵牌在暮色里泛著冷光,像柄懸著的刀。
“陳雜役?!贝箝L老的聲音像浸了蜜的藤條,“昨日見你在后山徘徊,我便讓廚房煮了壺養(yǎng)神茶?!彼砗蟮幕乙缕蛷呐鮼砬啻蓧?,壺嘴飄出的白霧裹著股甜膩的異香,直往陳墨鼻腔里鉆。
陳墨彎腰接壺的手在袖中攥緊。
那股甜香里藏著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極了前世網(wǎng)吧后巷死老鼠的腐味——他前世給老板收拾過太多次被毒鼠強咬死的耗子,這味兒刻進骨頭里了。
“謝大長老關懷。”他垂著的眼睫遮住眼底冷光,指尖剛觸到壺身就猛地一顫,“呀!
燙著了!“青瓷壺在他掌心打了個轉,褐色茶湯潑進窗下那盆蔫巴巴的野菊里。
野菊的枯葉“滋啦”一聲蜷成焦黑的卷兒,連土都泛起了青。
大長老的瞳孔縮成針尖。
陳墨卻慌忙蹲下?lián)靿?,袖口蹭過焦土時悄悄勾了勾手指——系統(tǒng)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七葉毒,已自動清除。”他抬頭時眼眶泛紅,活像被燙哭的小雜役:“對不住,我手笨......”
“無妨。”大長老的笑紋僵在臉上,目光掃過焦菊又迅速挪開,“倒讓我想起當年在藏經閣抄書的小雜役,總把墨汁潑在經卷上?!彼撌瞩獠降桨盖?,指節(jié)叩了叩陳墨藏在草席下的《御氣真訣》,“不過你比那孩子聰明,昨日試劍峰比斗故意輸?shù)羝邎?,倒讓我想起句詩——?/p>
“大長老雅興?!标惸税巡淮嬖诘难蹨I,從灶膛里扒拉出半截炭筆,“您要聽詩,我寫首自勉的?”
炭筆在粗麻紙上劃出沙沙聲。
大長老背著手湊過來,見第一句“風吹柳絮滿天飛”時還含笑點頭,待看到“雨打芭蕉淚欲垂”,眉峰便輕輕一蹙——這兩句軟得像春雪,倒像那么回事。
直到最后一句“今日有人贈我傘,明日還他一把灰”落定,大長老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好詩?!彼穆曇粢廊粶睾停斫Y卻上下滾動,“有股子......少年人的志氣?!?/p>
“吱呀——”
破門聲救了陳墨的命。
火老裹著身破棉襖撞進來,手里的藥碗晃得叮當響:“哎喲我的小祖宗,該喝藥了!”他渾濁的眼珠狠狠剜了大長老一眼,踉蹌著把陳墨拽到身后,“大長老日理萬機,可別在我們這些粗人房里耗著。”
大長老的廣袖掃過焦菊,帶起的風卷走半張詩稿。
他轉身時衣擺掃過陳墨手背,低不可聞的聲音鉆進耳里:“蒼梧峰的《九霄訣》,我當年可是見過的?!?/p>
門“砰”地關上。
火老的藥碗“當啷”砸在桌上,褐色藥汁濺在焦菊土上,騰起幾縷青煙:“那老匹夫的七葉毒,連筑基期修士都得躺三天。”他扯過草席蓋住焦土,“你今日露的馬腳太多——”
“他在詐我?!标惸烟抗P折成兩段,“他不知道我有系統(tǒng),也不知道九霄印的事?!彼鴳牙锇l(fā)燙的丹丸,那是蘇棠昨日塞給他的,“火老,您說的對,藏得越深......”
“跳得越狠?!被鹄辖涌?,皺紋里浮起抹笑意,“你小子倒是記性好?!?/p>
月上中天時,窗欞被輕輕叩了三下。
陳墨剛掀開草席,就見蘇棠立在月光里。
她素色裙角沾著藥園的露,發(fā)間插的玉簪碎了半支,手里捧著塊巴掌大的玉笛碎片,泛著幽藍的光。
“給你。”她把碎片塞進陳墨掌心,指尖涼得像冰。
陳墨剛要問,就見她眼底浮起層水霧,“印記在醒......你體內的九霄印,和我......”她攥緊陳墨手腕,腕間紅繩突然亮起金光,“我是它的一部分?!?/p>
陳墨的呼吸陡然停滯。
前世網(wǎng)吧里那道總在凌晨三點出現(xiàn)的白影、蘇棠每次遞傷藥時指尖的靈氣、后山石碑上“魂魄難歸”的刻字——所有碎片在腦里炸開。
他剛要開口,山腳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
“咚!咚!咚!”
火老撞門的動靜比鐘聲還響:“執(zhí)法堂的人來了!
魏執(zhí)事帶著兩個結丹期弟子,說你偷了藏經閣的《御氣真訣》!“他抓起陳墨床頭的閃光彈塞進他懷里,”用百寶囊里的驅邪符,藏到......“
系統(tǒng)提示音炸響:“主線任務更新:【隱藏身份】——避開執(zhí)法堂七日。
獎勵:未知。
懲罰:連續(xù)學鴨子叫十天?!?/p>
陳墨看著系統(tǒng)面板苦笑:“這破系統(tǒng)......”
“轟!”
木門被踹成碎片。
魏執(zhí)事的長劍挑開草席,劍尖離陳墨咽喉不過三寸。
月光從破門灌進來,照見魏執(zhí)事腰間掛著的玄鐵令——正是大長老方才留下的那枚。
陳墨的手悄悄藏進袖中。
百寶囊里,閃光彈的棱角硌著掌心。
他望著魏執(zhí)事扭曲的臉,突然想起白天寫的詩。
明日還他一把灰......
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