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那些沾滿藥垢的罐罐盆盆。老頭姓孫，脾氣古怪，罵人很兇，但手上確實有真本事。

他熬藥時，我就在旁邊遞柴、扇火、清洗藥碾。慢慢地，我看懂了他抓藥時掂量的分量，

記住了那些草藥古怪拗口的名字，甚至能分辨出一些藥罐里熬煮時細(xì)微的氣味變化。

日子在濃重的藥味和柴房的陰冷中無聲滑過。我的身體似乎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毒藥澆灌下，

被硬生生地熬出了一種詭異的韌性。孫老頭偶爾在灌我喝下特別兇猛的湯藥后，

渾濁的老眼里會掠過一絲極淡的探究，但很快又被那種慣常的漠然取代。

他只是需要一具還能喘氣的身體來驗證藥性，至于這身體里裝著誰，叫什么，并不重要。

那晚，是王府一個尋常的宴飲之夜。喧鬧的絲竹聲和放肆的笑語隔著幾重院落，

被風(fēng)撕扯成碎片，隱隱約約地飄進(jìn)藥廬所在的這個最偏僻的角落?？諝饫飶浡迫獾哪佅?，

混合著我們這里固有的藥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怪誕氣息。我縮在柴房角落的草堆里，

身上蓋著那床薄得透風(fēng)、硬得像瓦片的破被。外面的喧鬧是另一個世界的事，與我無關(guān)。

我只覺得累，骨頭縫里都透著被藥氣腌漬過的酸乏。柴房那扇朽爛的門板，

猛地被一股大力撞開，發(fā)出刺耳的呻吟，門軸幾乎要斷裂。冷風(fēng)裹挾著濃烈的酒氣，

像一頭兇獸猛地灌了進(jìn)來，瞬間沖散了柴房里原本沉悶的霉味。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寒風(fēng)激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地蜷縮得更緊。

一個高大的黑影堵住了門口，遮住了外面廊下微弱的光。他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來，

沉重的腳步踩在干草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濃得化不開的酒氣撲面而來，熏得人頭暈。

月光艱難地從破窗欞擠進(jìn)來一絲，照亮了他腰間一塊晃動的、價值不菲的羊脂玉佩，

和他身上華貴的錦緞袍子。是王爺。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我認(rèn)得那玉佩，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我拼命往草堆深處縮，恨不得把自己埋進(jìn)冰冷的土墻里。“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