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擾一下，請問是桃枝向導嗎？”
桃枝從混沌的睡意中驚醒，睫毛輕顫著抬起眼簾。
站在面前的男人樣貌英俊，一身剪裁考究的玄色西裝，襯得身形格外修長。他微微俯身，異彩在暗紅色的眼眸里流轉，黑發(fā)垂落幾縷在額前，整個人透著一種優(yōu)雅而疏離的氣息。
“嗯，你好，我是桃枝?！?/p>
她慌忙從沙發(fā)上起身，不自覺地抬手理了理睡得亂翹的額發(fā)，睡意未消的嗓音帶著幾分軟糯：“你是來帶我去做精神力測試的嗎？”
維爾納垂眸，目光落在只及自己胸口的女孩身上。
“你好，桃枝向導?！彼⑽㈩h首，側身讓出通道，“請跟我來?！?/p>
桃枝背起背包，安靜地跟在男人身后。
他們坐電梯離開綜合行政部，來到32層。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應該是醫(yī)療部，但與她早上醒來的病房并不在同一層。
他們轉過幾個拐角，最終停在一扇灰白色的門前。
桃枝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門邊的介紹牌，姓名那欄寫著“維爾納”三個字。
門開的瞬間，一道黑影掠過。
桃枝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肩頭一沉，一只黑翅鳶優(yōu)雅地收攏羽翼，它有著如紅寶石般的眼睛，歪頭打量她片刻，親昵地貼貼她的臉頰。
“這是......”桃枝屏住呼吸，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他人的精神體。
“嗯，這是我的精神體?！本S爾納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先坐下等我一會兒。”
她看著男人熟練地進行消毒流程，脫下西裝外套，最后穿上了白大褂。
桃枝恍然，原來他是醫(yī)療部的醫(yī)師。
背包輕輕擱在腳邊，她端坐在診療椅上，黑翅鳶仍停在她肩頭，灰色的尾羽偶爾掃過頸側，帶來細微的癢意。
全息屏在維爾納指尖亮起，幽藍的光暈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精神體黑翅鳶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的身體，那對紅眸轉向桃枝時帶著專業(yè)的平靜。
“我是維爾納，醫(yī)療部哨兵醫(yī)師?！彼穆曇舻统炼鴾睾?，“請放出你的精神體。”
桃枝遲疑了片刻。
“放輕松?！本S爾納的聲音帶著安撫，修長的手指調整著檢測儀參數，“只是例行檢查?！?/p>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意念微動，一團黑影在她膝頭凝聚，逐漸顯露出形態(tài)。
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山羊，眨著沉金色的橫瞳，甫一現身就歡快地撲進了桃枝懷里。
“精神體的數據波動異?；钴S?！本S爾納的視線掃過檢測儀數據，“不過......”
不過什么？？？
桃枝的心跳驟然加速。
“咩~”黑山羊的叫聲在安靜的凈化室里響起，小家伙一點也不怯場，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隨即輕巧地躍上診療臺，還天真地用鼻子去碰維爾納手里的檢測儀。
“不必擔心，”維爾納收起檢測儀，神情若有所思，“它應該只是尚未完全成熟?！?/p>
他領著桃枝走向內間的檢測室，銀白色的艙體靜靜矗立在中央，散發(fā)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躺進去，盡量放松。”
艙門閉合的瞬間，數十個微型吸片自動附著在她的太陽穴、手腕和腳踝。
桃枝能感受到細微的精神力被緩緩抽離，像是有人用羽毛輕掃過她的精神意識表層。
“滴——”
艙門開啟時，維爾納已經將檢測報告從儀器中取出，他將其中一份遞給桃枝：“凈化系，潛力等級S級，精神力等級F級......”
他在說到“F級”時微不可察地頓了頓，紅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在向導分級體系中，最高的SSS級到最低的F級看似跨度很大，但真正有到S級潛力的向導初次精神力檢測至少也該是D級。
這個結果很矛盾，高等的潛力評級配著墊底的基礎的精神力等級？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過幾例，但最終他們的實際等級都沒能突破A級。
桃枝接過報告，目光草草掃過那些專業(yè)術語和數據，當看到“凈化系”三個字時，暗暗松了口氣。
能拿到這樣“正?！钡膱蟾?，很好。
“謝謝?！彼龑蟾鎸φ?，隨手塞進病號服口袋。
維爾納微微蹙眉，大多數新分化的向導看到檢測結果都會追問細節(jié)，或是為低等級沮喪，或為高潛力欣喜，眼前女孩的反應太平靜了。
維爾納將檢測報告輕輕放在桌上，指尖在紙面上停頓了片刻。
他的目光掃過資料欄里“孤兒”的備注，抬眼時語氣平靜：“你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桃枝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申請入學帝國學院。”
“帝國學院？”維爾納點了點頭，他突然提議道，“距開學還有兩個月，這兩個月......要不要留下？”
“北部黑塔現在急缺向導，而且實戰(zhàn)比理論更能提升實力。”
像是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又道：“薪資待遇按F級向導的標準?！?/p>
維爾納此話一出，桃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帝國物價多高昂她是知道的，以她微薄的積蓄，怕是連最便宜的公寓都租不起，更何況現在智能機器人取代了大批基礎崗位。
而且，北部黑塔如今向導急缺應該是由于Z城淪陷......
“那個，”桃枝抿了抿唇，“F級向導的薪資待遇具體是？”
維爾納嘴角微勾，起身脫下白大褂，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具體細則，讓向導部執(zhí)行官親自告訴你?！?/p>
......
向導部——執(zhí)行官辦公室
執(zhí)行官伊索爾德指尖輕敲桌面，她瞇起眼睛，將資料放大：“剛分化的未成年向導？維爾納，你應該很清楚《未成年向導保護條例》的規(guī)定?！?/p>
“所以呢？現在黑塔缺人到什么程度，你比我清楚?！本S爾納緩步走近，修長的身影站定在光影交界處，“特殊時期，特批就行?！?/p>
“哦？”伊索爾德靠著椅背，紅唇勾起一抹戲謔，“難得你為我分憂。”
維爾納沒有接話，打開光腦，快速掃過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直說，要不要人？”
伊索爾德的笑意漸漸斂去，她調出一組數據投影在空中，北部黑塔哨兵的污染指數曲線正以驚人的速度攀升。
目光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她的聲音沉了下來，“等Z城的任務結束，三分之一的哨兵恐怕都要成耗材......”
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
片刻后，維爾納轉身走向門口：“人交給你了?！?/p>
他走出辦公室，桃枝正閉著眼睛，安靜地倚靠著墻壁。
“桃枝向導?！?/p>
聽見他的聲音，少女立即睜開眼睛站直身體。
維爾納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都安排好了，你進去吧?！?/p>
“謝謝您，維爾納醫(yī)師?！碧抑ρ銎鹉?，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盛滿真誠的感激。
“一周后記得來做第二次精神力測試?！本S爾納的目光在她單薄的身形上停留了一瞬，“你年齡還小，又是剛分化，還是學習為主，一切要以自身安全為重?！?/p>
通訊器突然震動起來，他瞥了一眼屏幕，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失陪?！?/p>
桃枝望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胸口泛起一絲暖意。
在陌生的地方，能遇到這樣體貼的前輩，實在是難得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