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怎么用詞傷人?，F(xiàn)在輪到我自己，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我停下，

抬頭看了眼窗外。雨停了，天還是灰的。再往下翻，全是“匯款記錄”和“夢到他”的條目。

有一頁只寫了一個字：“悔?！睂懥藵M頁，大小不一，有的用力到劃破紙。

最后一篇是三個月前?！敖裉煊旨牧恕秼寢尩牡狼感拧?。地址還是舊家屬院。明知道寄不到，

可我得寄。護(hù)工說，退回來就燒了吧。我沒攔。燒了干凈。可燒的時候，我站在旁邊，

看火把封面的女人一點(diǎn)點(diǎn)吞掉。她抱著孩子，笑得很溫柔。那是我該做的樣子。

”我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一張小紙條，像是從日歷上撕下來的。上面寫著：“小哲，

媽媽知道你恨我?？晌颐刻於荚谙耄悄苤貋怼弊值竭@里斷了。紙角有一塊深色痕跡，

像干掉的淚。我坐在床沿，鐵盒放在腿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紙條的邊緣。很久沒動。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是李叔。“水電都欠著。”他在門口說，“物業(yè)催了好幾次。

我替她交了兩次，最后一次……我沒錢了。”我點(diǎn)頭。“她最后一個月，飯都吃不下。

我送粥上去，她搖手。她說，‘夠了，該還的，還得差不多了?！蔽覜]問他還了什么。

我把鐵盒合上，抱在懷里。起身時，膝蓋有點(diǎn)發(fā)麻?？蛷d那張紅色瓷碗還在茶幾上。

我走過去，伸手拿起來。碗很輕，缺口在邊緣，摸上去有點(diǎn)扎手。我把它翻過來，

底部刻著一行小字：“幸福之家，1989?！蹦鞘俏椅鍤q那年，她帶我去百貨公司買的。

她說，要開始新的生活。我拿著碗，走進(jìn)廚房。打開水龍頭，沖了沖，又用抹布擦干。

然后放回茶幾原位。我脫下西裝外套，疊好放在沙發(fā)上。解開領(lǐng)帶，塞進(jìn)外袋。蹲下，

拉開鞋柜，想找雙拖鞋。里面只有一雙女式棉拖，很舊，鞋頭開了線。我拿出來，放在門口。

站起身時，看見鞋柜角落有個信封，半塞在里面，像是匆忙藏進(jìn)去的。我抽出來，

上面寫著“陳哲收”，字跡和鐵盒里的日記一樣。我沒拆。把它放進(jìn)內(nèi)袋，貼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