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充滿譏諷的話語,讓楚天闊的臉色瞬間僵住。
他尷尬地笑了笑,立刻開始撇清關(guān)系,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正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的蕭承嗣。
「爸,您這就誤會了。其實給這些姑娘們組隊的時候,我還特意問過哥的意見。是哥說,既然人都是我?guī)Щ貋淼?,那就按我的名字叫比較好。他也是為了家里好,不想讓外面的人說咱們家閑話,說蕭家大少爺沉迷歌舞?!?/p>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無比誠懇。
「說到底,什么‘天闊公館’啊,‘蕭家大宅’啊,不都一樣嗎?都是咱們自己的家,對不對,哥?」
他說著,朝蕭承嗣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那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
蕭承嗣已經(jīng)撿起了摔碎的花盆碎片,他手里沒有工具,就用指甲去摳嵌進(jìn)地磚縫隙里的泥土,手指很快被劃破,滲出血來。他像是沒聽見楚天闊的話,又像是根本不敢回答。
這時,摔在地上的藥箱被人撿起,楚天闊直接拿過棉簽和碘伏,殷勤地湊到我面前。
「爸,您手都流血了,快讓我給您消消毒?!?/p>
他一邊擺出孝子賢孫的姿態(tài),一邊嘴里還在不停。
「爸,我跟您說,我對哥,那向來是尊重得不得了。哥說他累了,不想管公司那個爛攤子了,我二話不說就頂上去了,再苦再累,我不能讓爸您留下的基業(yè)荒廢了?。 ?/p>
「哥說海上的風(fēng)浪太大,坐游艇不安全,那我只好勉為其難地開著出去應(yīng)酬生意伙伴了!」
「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有我呢,哥他過得舒坦著呢!」
楚天闊舉著沾了碘伏的棉簽,想給我涂抹傷口。
我面無表情地將手抽了回來。
「承嗣,」我淡淡地開口,目光卻死死鎖定在我那個還在地上摳泥土的親生兒子身上,「你過來,給我擦藥。」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劈在了客廳中央。
楚天闊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蘭姨的眼神變得怨毒。
那些舞女們交頭接耳,臉上是看好戲的表情。
我依舊盯著蕭承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過來?!?/p>
我就是要讓這個宅子里所有新來的,忘了規(guī)矩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到底誰他媽的,才是我蕭振邦的兒子!到底誰,才是這里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蕭承嗣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他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和猶豫,甚至還下意識地,頻頻朝楚天闊的方向看去,像是在尋求許可。
我?guī)缀跄苈牭匠扉熀蟛垩酪У每┛┳黜懙穆曇簟?/p>
過了幾秒,楚天闊的臉上又堆滿了虛偽的笑容。
「呵!哥,你聽見沒?爸叫你呢。爸都發(fā)話了,你就快過去給他老人家擦擦唄!」
他那聲「老人家」,加重了尾音,充滿了惡毒的暗示。
蕭承嗣像是終于得到了指令的木偶,他丟下手中的碎片,連忙爬起來,朝著楚天闊的方向走過去,想接過藥瓶。
他的手剛伸到一半。
楚天闊像是完全沒看見一樣,手腕一松。
「啪!」
碘伏的玻璃瓶摔在地上,碎成了十幾片,褐色的藥水濺得到處都是。旁邊的消毒繃帶,也滾落在臟污的藥水里。
「哎喲!真是不好意思啊,爸,」楚天闊夸張地叫了一聲,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歉意,只有一閃而過的得意,「哥,你也是,怎么走道兒都不看路???這下手滑了??磥?,只能讓人去重新買了。爸,您這傷口,恐怕得先等等了!」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挑釁的意味昭然若揭。
而蕭承嗣,更是被嚇得臉色慘白,他連連沖我鞠躬道歉:「對不起爸,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我沒接住……對不起……」
看著那副小人得志的楚天闊。
再看看我那個被徹底摧毀了心智的兒子。
我知道。
這畜生的所有行為,都是在赤裸裸地向我宣戰(zhàn)。
他是在給我這個剛回家的“前任”家主,一個下馬威!
好。
真好?。?/p>
一旁的蘭姨,此時更是配合地陰陽怪氣地嗤笑起來。
「家大業(yè)大就是不一樣哦,這點子?xùn)|西摔了就摔了,反正有的是錢,就要用新的??蓱z我們這種窮苦人,打破個碗都要心疼半天呢?!?/p>
她竟然還敢出言諷刺我?
楚天闊則假惺惺地上前一步,擋在蘭姨身前。
「爸您別跟蘭姨置氣。蘭姨也是心疼我,怕我這當(dāng)?shù)艿艿淖龅貌缓?,讓您和媽不高興。再說了,她就是這種直腸子,我媽不也早就習(xí)慣了嘛!」
他這話,明著是在勸解,暗地里卻是在告訴我。
蘭姨今天所有的所作所為,背后都有喻婉的默許!
是喻婉,給了這個下人如此大的膽子,敢在這個家里作威作福,敢當(dāng)著我的面,辱罵我的兒子!
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胸腔里的怒火已經(jīng)燒到了喉嚨口。
我死死地盯著正跪在地上,獨自用袖子擦拭著那些污穢的蕭承嗣。
他瘦弱的背影,與周圍那些或囂張、或譏笑、或冷漠的面孔,形成了一道再鮮明不過的,血淋淋的對比。
忽然,我的視線凝固了。
承嗣彎腰時,他的衣袖向上滑了一截,露出了一小段手腕。那里的皮膚上,似乎有一塊陳年的,像烙鐵印上去的疤痕。
我的理智,「轟」的一聲,斷了。
我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不顧他的掙扎,一把將他的袖子整個掀了起來。
那條細(xì)瘦胳膊上的景象,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何止是有烙傷!
在那猙獰的舊疤旁邊,還有無數(shù)細(xì)密的,像是針孔一樣結(jié)痂后留下的黑點!更有大片大片的,顏色深淺不一的淤青!
蕭承嗣手忙腳亂地想把袖子扯回去,嘴里語無倫次地喊著:「爸,你干什么!你別看!」
他的驚恐,更加證實了我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
我根本不理會他的反抗,雙手發(fā)力,只聽“刺啦”一聲,我竟直接將他的上衣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昨夜燈光昏暗,我不想過度刺激他,所以沒有細(xì)看。
可現(xiàn)在,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他身上的傷痕,清清楚楚,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他的前胸,后背,布滿了各種新舊交疊的傷痕。有鞭子抽打后留下的,已經(jīng)變成紫黑色的檁子;有圓形烙疤,甚至,還有幾個字母形狀的,被人為燙上去的羞辱性印記!
「這他媽……到底是誰干的?」
我徹底忍不了了。
那積壓了一天一夜的憤怒,在這一刻,化作了一聲沖破房頂?shù)呐稹?/p>
整個客廳里的人,都被我這聲仿佛來自地獄的咆哮,震得靈魂都在顫抖。
楚天闊的臉色,也終于第一次,變得無比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