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陸澤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明天我給你打電話?！碧K琳說，“好好休息。”
門關(guān)上了。陸澤站在樓道里，發(fā)了一會兒呆。
下樓，出小區(qū)，走到街上。天快黑了，路燈亮起來。行人匆匆，車來車往。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可陸澤覺得，什么都不一樣了。
他回頭看了看蘇琳的窗戶。亮著燈，窗簾拉著。
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不是還在想他剛才奇怪的表現(xiàn)。
陸澤嘆了口氣，繼續(xù)往前走。
路邊有只野貓竄過去，鉆進(jìn)草叢里。嚇了他一跳。
他搖搖頭，笑自己太緊張。
可能就是眼花了。靈犀眼還不穩(wěn)定，出點錯覺也是可能的。
他這么告訴自己，心里卻還是沉甸甸的。
走到地鐵站，手機響了。是蘇琳發(fā)來的消息。
“到家了說一聲。”
簡單一句話。和平時一樣。
陸澤看著屏幕，手指懸在空中，不知道回什么好。
最后只回了個“好”字。
地鐵來了，他擠上去。人很多，擠得喘不過氣。
他抓著扶手，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黑暗。
腦子里還是那個毛茸茸的影子，在鏡子里一晃而過。
那么真實。
他閉上眼，又睜開。地鐵玻璃窗上映出他的臉，蒼白，疲憊。
旁邊一個老太太看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
陸澤苦笑一下?？磥碜约耗樕钦娴牟缓?。
到站了，他隨著人流擠出地鐵。晚風(fēng)吹來，有點涼。
他裹緊外套，往家走。
路燈下，影子拉得老長。
快到家時，手機又響了。還是蘇琳。
“到家了嗎？”
陸澤站在樓下，抬頭看看自己黑著燈的窗戶。
“快了?！彼亓艘痪洹?/p>
站在樓下，他猶豫了一下，沒立刻上去。
點開蘇琳的朋友圈。她很少發(fā)東西，最近一條還是上個月，拍的是窗臺上的花。小小的白花，開得正好。
配文就兩個字：“開了。”
下面陸澤評論了個“好看”，她回了個笑臉。
那么簡單，那么平常。
陸澤收起手機，嘆了口氣。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哪有什么千年狐貍精，都是故事里騙人的。
他搖搖頭，上樓去了。
屋里黑漆漆的，冷清得很。他打開燈，換了鞋，倒杯水喝。
水有點涼，喝下去舒服了點。
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蘇琳又發(fā)來一條消息。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陸澤看著這句話，看了好久。
最后回了個“嗯”，放下手機。
窗外，月亮升起來了，彎彎的一牙。
陸澤躺在床上，睡不著。翻來覆去，腦子里亂糟糟的。
最后不知什么時候，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雪地里走，遠(yuǎn)遠(yuǎn)看見只狐貍，回頭看他一眼，眼睛亮亮的。
然后就不見了。
陸澤第二天醒得早。天剛蒙蒙亮，外頭有鳥在叫。
他坐起來，發(fā)了會兒呆。夢里那只狐貍的眼睛，好像還在眼前晃。
洗了把臉，人清醒多了。昨晚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淡了些。
他煮了碗面吃。吃著吃著，手機響了。
是秦先生。說今天要去城南看個場地，問陸澤有沒有空一起去。
陸澤想了想，答應(yīng)了。
他總覺得這個秦先生有點怪。說不上來哪兒怪，就是感覺不對。
出門的時候，天陰陰的。要下雨的樣子。
秦先生開車來接他。一輛黑色的轎車，擦得锃亮。
車?yán)锖芨蓛?，有股淡淡的香味。說不出來是什么香，挺好聞的。
秦先生今天穿了件灰色襯衫，看著挺精神。他話不多，就問了幾句陸澤工作上的事。
陸澤嗯嗯啊啊地應(yīng)著，心里卻在琢磨別的事。
車開到半路，秦先生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沒接。
過了一會兒，又響了。他還是沒接。
陸澤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問。
到了地方，是個老廠房。秦先生說想改造成工作室，讓陸澤給點意見。
陸澤跟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廠房很大，空蕩蕩的，說話都有回聲。
秦先生好像有點心不在焉。老是看手機。
看完廠房，秦先生說要去辦點事，讓陸澤自己先回去。
陸澤說好，下了車。
車開走了。陸澤站在路邊，想了想，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跟上前面那輛黑車?！彼f。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沒多說，跟了上去。
陸澤心里怦怦跳。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就是覺得該跟著看看。
黑車開得不算快。七拐八拐，進(jìn)了老城區(qū)。
最后在一個地鐵站附近停了。
秦先生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快步走進(jìn)地鐵站。
陸澤付了錢，也跟進(jìn)去。
地鐵站里人不多。秦先生走得很急，沒買票，直接刷卡進(jìn)站了。
陸澤趕緊買了張票，跟過去。
秦先生上了往東去的地鐵。陸澤擠在另一節(jié)車廂，隔著玻璃能看到他。
坐了三站，秦先生下車了。陸澤也跟著下。
這一站比較偏，人更少了。秦先生沿著通道走，拐進(jìn)一個緊急出口的樓梯間。
陸澤悄悄跟過去，躲在墻后頭。
樓梯間里有人等著。是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陸澤心里一緊。這打扮，和那天在地鐵里遇到的人好像。
他屏住呼吸，仔細(xì)聽。
“……目標(biāo)確認(rèn)了?！笔乔叵壬穆曇簦熬驮诔俏髂沁呑?。”
黑衣男人點點頭：“穩(wěn)定期快到了，得抓緊?！?/p>
“知道?！鼻叵壬f，“秘寶的氣息越來越明顯，瞞不了多久?！?/p>
“那邊有什么動靜？”
“還沒發(fā)現(xiàn)。但遲早的事。”
黑衣男人沉吟了一下：“你先盯著，別打草驚蛇。等時機到了再動手?！?/p>
“明白?！?/p>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陸澤沒聽清。他心跳得厲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們說的“目標(biāo)”，會不會是蘇琳？秘寶又是什么？
正想著，那邊好像說完了。黑衣男人轉(zhuǎn)身要走。
陸澤趕緊往后縮，不小心踢到個易拉罐，哐當(dāng)一聲響。
“誰？”秦先生厲聲問。
陸澤轉(zhuǎn)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沖上樓梯，混進(jìn)出站的人群里。
他心跳得厲害，差點喘不過氣。
好不容易出了站，他攔了輛出租車，趕緊走了。
車上，他給蘇琳發(fā)消息：“在干嘛？”
過了一會兒，蘇琳回：“在家畫畫呢。怎么啦？”
“沒事，就問問?！标憹苫亍?/p>
他放下手機，看著窗外。天更陰了，要下雨的樣子。
與此同時，蘇琳家里。
她確實在畫畫。畫板上是幅設(shè)計圖，才畫了一半。
桌上擺著個鈴鐺，古銅色的，有些舊了。是她在古董市場淘來的，說是喜歡那聲音。
忽然，鈴鐺自己響了起來。沒風(fēng)，沒碰，就那么叮鈴一聲。
蘇琳手里的筆停了。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那鈴鐺。
鈴鐺又響了一聲，輕輕的，顫悠悠的。
蘇琳的臉色慢慢變了。她放下筆，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
街上空蕩蕩的，沒什么人。
但她看得很久，很仔細(xì)。
最后放下窗簾，回到桌前。
鈴鐺不響了。
她拿起鈴鐺，握在手心里。手指微微發(fā)抖。
“還是來了?！彼p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窗外，第一滴雨點打在玻璃上，慢慢滑下來。
雨下大了。
陸澤到家的時候，渾身都濕了。他沒帶傘。
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干衣服，還是覺得冷。
他想起地鐵站里聽到的話?！澳繕?biāo)確認(rèn)”、“穩(wěn)定期”、“秘寶”。
又想起蘇琳。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樣子，她做飯時哼歌的樣子，她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的樣子。
那么真實，那么普通。
怎么會是狐貍精呢？
可是那些奇怪的事，又該怎么解釋？
他搖搖頭，不想了。越想越亂。
手機響了，是蘇琳打來的。
“下雨了，你帶傘沒有？”她問。聲音輕輕柔柔的，和平時一樣。
“帶了?！标憹烧f，“剛到家?！?/p>
“那就好?！碧K琳說，“晚上想吃什么？我過來做?！?/p>
“隨便。”陸澤說，“你做什么都行?！?/p>
蘇琳笑了笑：“那我做紅燒肉吧。你愛吃的?！?/p>
“好?！?/p>
掛了電話，陸澤站在窗前看雨。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打在窗戶上。外面的樹啊房子啊，都看不清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該不該問蘇琳？該不該告訴她自己聽到的事？
問了，她會說實話嗎？不說，又能瞞多久？
他心里亂糟糟的。
另一邊，蘇琳掛了電話，卻沒動彈。
她還握著那個鈴鐺。鈴鐺又輕輕響了一聲，很微弱。
她走到窗邊，看著雨幕。
眼神變得很遙遠(yuǎn)，好像在看很遠(yuǎn)的地方。
“一千年了。”她輕聲說，“還是躲不過?！?/p>
雨聲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遠(yuǎn)處叫。說不清是什么聲音，隱隱約約的。
蘇琳握緊了鈴鐺，指節(jié)發(fā)白。
她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