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的眼睛，這幾天好多了。
不像剛出事那會兒，看東西老是晃，還總有些亂七八糟的光影。現(xiàn)在清楚了。街上走的人，有的身上帶點光，有的帶點影，有的啥也沒有，就跟以前一樣。他慢慢能分清了。
這眼睛，他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靈犀眼。聽著挺玄乎，其實就是看得清楚點。他也不太敢跟別人說，說了誰信呢？說不定還得把他送精神病院去。
蘇琳還是老樣子。上班，下班，回家做飯。她在一家小公司做設(shè)計，畫些圖。陸澤覺得她畫的圖挺好看，就是看不懂畫的啥。有時候是些彎彎曲曲的線，有時候是些奇形怪狀的石頭。
蘇琳說，這是藝術(shù)。
陸澤就不問了。他一個普通上班的，搞不懂藝術(shù)。
這天是周末。陸澤去蘇琳那兒。她住的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干凈。窗臺上養(yǎng)了幾盆花，陸澤叫不上名字，開得挺好。
蘇琳在廚房切水果。陸澤坐沙發(fā)上，沒事干，四處看。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到墻上一面小圓鏡上。鏡子挺舊了，銅邊兒都有點發(fā)黑。陸澤沒在意，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愣住了。
鏡子里，蘇琳正低頭切蘋果。她身后，好像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毛茸茸的，蓬松松的，像個大尾巴影子，晃了一下就不見了。
陸澤眨眨眼。再看，鏡子里只有蘇琳的背影，和廚房的窗戶。
他心咚咚跳。是不是眼花了？靈犀眼又出毛病了？
他站起來，往廚房走。腳步有點重。
蘇琳回頭看他?！霸趺戳耍磕樕@么白?！?/p>
“沒……沒事。”陸澤說，聲音有點干?！翱赡茏蛲頉]睡好。”
蘇琳放下刀，走過來。她手還濕著，摸了摸陸澤的額頭?！安粻C啊。是不是太累了？”
陸澤看著她。蘇琳眼睛亮亮的，和平時一樣。怎么看都是個普通人。漂亮，溫柔，會做飯，會關(guān)心人。
可剛才那影子……
“真沒事?！标憹赏笸肆税氩?，靠到墻上?！熬褪怯悬c暈?！?/p>
蘇琳的手停在空中。她看著陸澤，眼神閃了一下。
“那你坐會兒?！彼f，聲音輕了些?！疤O果快切好了?！?/p>
陸澤嗯了一聲，沒動。
蘇琳回到廚房，繼續(xù)切蘋果。嗒，嗒，嗒。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的。
陸澤看著她的背影。窄窄的肩膀，細(xì)細(xì)的腰。怎么看都不像能長出條大尾巴的樣子。
可他確實看見了。毛茸茸的，棕紅色的，在鏡子里晃了一下。
廚房窗戶開著，風(fēng)吹進來，帶點涼意。陸澤打了個哆嗦。
“窗戶關(guān)小點吧。”他說，“有點冷?！?/p>
蘇琳沒回頭?！昂??！?/p>
她走過去關(guān)窗。動作輕快，像只貓。
陸澤心里又是一咯噔。
蘋果切好了，端上來。蘇琳還泡了茶。兩人坐沙發(fā)上，吃著蘋果，喝著茶。誰也沒說話。
電視開著，放個綜藝節(jié)目，吵吵鬧鬧的。主持人在哈哈笑，嘉賓在跑來跑去。
陸澤沒看進去。他時不時瞟一眼蘇琳。
蘇琳小口吃著蘋果，看著電視，好像很專心。但陸澤覺得，她也在注意自己。
“最近工作怎么樣？”蘇琳忽然問。
“還行?！标憹烧f，“老樣子?！?/p>
“沒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沒有。”陸澤搖頭，“能有什么奇怪的?！?/p>
蘇琳點點頭，不問了。她拿起遙控器，換了幾個臺，最后停在一個紀(jì)錄片上。講野生動物的。
一只狐貍在雪地里跑，毛皮厚實，尾巴蓬松。
陸澤覺得喉嚨發(fā)干。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有點燙，燙得他舌頭發(fā)麻。
“這狐貍挺好看。”蘇琳說，聲音平平的。
“嗯?！标憹蓱?yīng)了一聲，沒多說。
紀(jì)錄片里，狐貍鉆進洞里，不見了。
蘇琳忽然轉(zhuǎn)過頭，看著陸澤?！澳阆嘈胚@世上有妖怪嗎？”
陸澤心里一跳。“什么？”
“妖怪。”蘇琳說，“狐貍精啊，蛇妖啊什么的?！?/p>
陸澤手里的茶杯差點沒拿穩(wěn)?！霸趺磫栠@個？”
“隨便問問?！碧K琳笑笑，“剛才看紀(jì)錄片，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聽老人講過些故事。”
陸澤放下茶杯?！岸际球_人的吧。哪有什么妖怪?！?/p>
“也是?！碧K琳轉(zhuǎn)回頭，繼續(xù)看電視?！肮烙嫸际蔷幍摹！?/p>
兩人又不說話了。
紀(jì)錄片放完了，開始放廣告。賣汽車的，賣手機的，吵得很。
陸澤覺得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我……我去趟洗手間?！?/p>
“嗯?！碧K琳沒抬頭。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陸澤走進去，關(guān)上門，松了口氣。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了把臉。
抬頭看鏡子。鏡子里的人臉色發(fā)白，眼神慌張。
他想起剛才在廚房鏡子看到的影子。那么真實，不像眼花。
如果蘇琳真是……
他不敢想下去。
洗了臉，感覺好點了。陸澤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蘇琳站在門口，嚇了他一跳。
“沒事吧？”她問，“看你進去好久?！?/p>
“沒事?！标憹蓴D出個笑，“洗把臉，清醒點。”
蘇琳看著他，眼睛微微瞇起。好像要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來。
陸澤心里發(fā)毛，移開視線。
“要是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碧K琳說，“別硬撐?！?/p>
“好。”陸澤點頭，“那我先回去了?！?/p>
他拿起外套，往門口走。蘇琳跟在他身后。
開門的時候，陸澤回頭看了一眼?？蛷d里有點暗，電視還開著，光一閃一閃的。
蘇琳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