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快站??！”
一個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劃破寂靜的夜空。
顏初看見，一個身穿黑色運動服的男人，發(fā)了瘋的朝她這邊跑過來。
后面清潔工老太太窮追不舍，邊跑邊喊。
“快攔住他，快攔住他！”
顏初來不及多想。
一甩手把行李箱扔了出去。
飛奔的男人，被這個猝不及防的障礙物，攔住了去了。
只是沒來得及收住腳，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柏油馬路冰冷的地面，讓他的頭磕破了血。
痛的他抱著頭在地上打滾。
顏初順勢一腳，細細的高跟鞋，重重的踹在了后背上。
痛上加痛的他趴在地上起不來。
老太太氣喘吁吁的跑上來。
“小姑娘，快把他手里的包拿來。那里面有速效救心丸，我老頭子需要他?！?/p>
顏初立刻蹲下。
奪過他手里的包，迅速的把包打開，掏出了速效救心丸，并打開瓶蓋。
“是這個藥嗎？”
“是的?！崩咸c點頭。
“叔叔呢？在哪兒？”
老太太看到了藥，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說不出話來。
無力的抬起手，向身后指了一下正前方。
顏初明白，立刻飛奔過去。
不遠處，穿著清潔工作服的老爺爺，靠在三輪車旁。
顏初立刻把速效救心丸放在他面前。
“叔叔，是這個藥嗎？”
老爺子點點頭。
顏初把藥送到他嘴里，又替他拍拍后背。
“好點了嗎？叔叔？”
老爺子點點頭，緩了一下。
“我好了。”
“叔叔你別動，我去看一下阿姨?！?/p>
顏初又立刻跑到阿姨身邊。
“阿姨，你沒事吧？”說完把阿姨扶起來，順便讓阿姨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我沒事，但是那個龜孫子跑了，還好包里沒什么錢，他跑就跑了吧。”
老太太微微顫顫的站了起來。
“我家老頭沒事吧？”
“阿姨，叔叔沒事?！?/p>
“他沒事就好?！?/p>
老太太站起來，在顏初的攙扶下，一步一顫的走向叔叔。
“老頭子，你可嚇死我了?！?/p>
老太太哭出了聲音，
“要不是這丫頭，你就掛這了?！?/p>
老爺子緩緩的起身，
“是多虧了這姑娘?！?/p>
“叔叔阿姨不用謝，不過是舉手之勞?！?/p>
“你叔叔干活沒多會就覺的難受，我剛把包拿出來找藥。被那龜孫子給搶了，要不是你及時出現(xiàn)，我都不敢想會發(fā)生什么事?！?/p>
隔著夜色的光線，顏初看到他們，花白的鬢角從帽檐下露出，經(jīng)歷了剛才的那一抹小驚心，眼角堆積魚尾紋的眼睛依舊透露出沉靜的目光。
他們干凈利落，連身上的灰塵都隱藏的看不見。
“叔叔，你沒事就行，但是你現(xiàn)在要注意休息，不能勞作了?！?/p>
“我是剛剛一不小心，腳底絆到了東西，緩一會兒就好了?！?/p>
老太太連忙說：“老頭子你好好休息，這條街我來打掃?！?/p>
“那怎么行呢？這條街還有很長的路呢，現(xiàn)在是中秋，落葉那么多，你一個人干不完的?！?/p>
“我身體很好，大不了多干一會唄。”
老爺子不聽勸，拿起掃把，被顏初按下來。
“叔叔，你安心的坐下休息，這條街我和阿姨打掃。”
說完，把行李箱放在了三輪車旁。
拿起叔叔手中的掃帚。
“阿姨，我們一起?！?/p>
老太太慈祥的一笑。
“這多不合適呀？你救我家老頭一命，我還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呢，哪還能再讓你替我們干活呢？”
顏初微微一笑，
“走吧，阿姨。”
顏初熟練的揮起手中的掃帚。
一地的落葉逐漸堆起來，阿姨在后面掃進簸箕里，再倒入垃圾車里。
老太太看見行李箱，再看看顏初的衣著，心中就開始懷疑。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說出來阿姨可以幫幫你？”
阿姨的一句話，讓剛剛平復(fù)心情的顏初，再次跌入谷底，淚水又一次不爭氣的流個不停。
“你離家出走了？”
顏初點點頭，
“有地方去嗎？”
顏初搖搖頭，
“小姑娘，我多問一句，你是從娘家出走，還是從婆家出走?！?/p>
“婆家?！?/p>
老太太點點頭。
“掃完這條街，跟我回家，我家就我們老夫妻，一個兒子在外地當(dāng)兵，整年的不著家，家里正好缺一閨女?！?/p>
顏初不說話，她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淚止不住的流。
“好了，別哭，就這么定了?！?/p>
顏初點點頭。
“謝謝阿姨。”
阿姨慈祥的笑容，像極了她年少時的母親。
“我和你叔叔都是退休的教師，我們這一代人閑不住，所以找了這份工作，其實也不累，現(xiàn)在都有掃地機，只是再好的機器，也有打掃不到的拐角，還得需要人?！?/p>
“是的，阿姨。”
顏初如實的回答。
有了落腳的地方，內(nèi)心的陰霾，終于散去了一點。
天要亮了。
遠處的光亮起一抹魚肚白，汽車的聲音開始多了起來，早起的人開始忙碌。
這世界本就紛紛擾擾。
這光亮起的最后一秒。
他們收工了，顏初拉著行李箱跟在他們身后。
隨著光線的清晰，他們脫去工作服。
顏初看清他們夫妻倆，滿頭銀發(fā)笑容慈善。一身樸素的著裝，書寫出歲月沉淀的音律。
他們邁著穩(wěn)健的小碎步，拐進一條小巷，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這是一處老舊的還沒有改造的小區(qū)。
低矮斑駁的水泥墻，爬滿青苔的老舊籬笆，每家每戶清一色的朱漆鐵門，從小院里伸出來的月季花，茂盛的枝葉藏著紅色花朵，在晨曦的微光里，光影斑駁于地面，微風(fēng)吹來，陣陣清香撲鼻。
顏初慌亂不安的內(nèi)心，逐漸歸于平靜。
他們把垃圾車停放在了小巷口專門停車的地方，隨后進入家門。
隨著朱漆大鐵門“吱呀”的一聲，滿院的鮮花芬芳馥郁，二層高的小樓映入眼簾。
“進來吧，孩子?！?/p>
老太太接過顏初的行李箱。
“走，我?guī)闳シ块g，我們老兩口上樓不方便，所以就住在樓下，樓上東面一間是我兒子的房間，你暫時住西面那一間?！?/p>
“謝謝你，阿姨?！?/p>
顏初明顯的受寵若驚。
“傻孩子，我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我知道人苦的時候，拉一把幫一下，就能救人于水火之中，你呢？也別多想，在我這兒安心的住下?！?/p>
顏初頓時滿眼淚水，結(jié)婚三年，這是她第一次感到溫暖。
老太太看到顏初又一次流淚。
摸了摸了她的頭。
“別哭，多大點事，累了一夜，先睡一覺。不管什么事，睡醒了再說?！?/p>
顏初點點頭。
這些天因為江楚的事情，在腦海里左思右磨的，一直沒有睡個好覺，今天一夜沒睡，而且第一次做了這么重的活，顏初感到渾身疼痛，躺在床上腦袋昏昏沉沉的。
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可是陽光曬過的棉花被暖暖的襲來，她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十一點。
她趕緊跑下樓，在樓下客廳一邊的餐廳里，看到了廚房里忙碌的老太太。
顏初走上前，
“阿姨，我來幫你吧。”
“你醒啦，不用，去對門把你叔叫來吃飯?！?/p>
“好的，阿姨?！?/p>
顏初敲了敲門，聽到叔叔說一聲。
“進來。”
顏初推開門。
“叔叔，阿姨喊我們吃飯?！?/p>
老頭子坐在窗前的書桌邊，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銀發(fā)如霜神采奕奕。
普通的深藍色毛衣，如重陽之菊，難掩華光。
老爺子轉(zhuǎn)頭，見到顏初進來，連皺紋都是笑意。
隨手合上書。
“好，吃飯，我正好也餓了。”
顏初卻驚呆了。
她沒有想到，這一對普通的平凡夫妻，卻有著滿屋子的書。
整整一間屋子，都被書架上的書一叢一叢的兼并。
墨香浮動的陽光里，每本書都發(fā)酵出智慧，仿佛是被時間腌制過的紙頁，連灰塵都帶著紙槳的芬芳，呼吸著文字的韻律。
老頭子三十多年的教學(xué)經(jīng)驗，一眼看出顏初眼中的光由灰暗變得清亮。
“先吃飯，吃完飯之后，這些書只要你喜歡隨便翻?！?/p>
“真的可以嗎？”顏初小心翼翼的問。
“你個傻丫頭，書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珍藏的，書不被人看，放在這不起價值?！?/p>
“好?！?/p>
顏初答應(yīng)的特別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