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微風(fēng)拂過,月光皎潔,夜色一片溫柔的藍(lán)。
遙遠(yuǎn)時光的眼眸,永恒的灑在每個角落。
顏初止住困意,強(qiáng)行睜開疲倦的雙眼。
輕輕的轉(zhuǎn)過頭,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她怕輕微的舉動,吵醒身邊熟睡的宋珵熠。
淚水,開始無聲的不斷的滑落。
窗外。
微風(fēng)聲和室內(nèi)凈化器淡雅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優(yōu)美低緩的催眠曲。
可是有的人注定在安穩(wěn)的夜里,無法安眠。
顏初輕輕的起身。
一縷輕柔的月光,透過霧霾藍(lán)窗簾的縫隙,鉆了進(jìn)來。
顏初輕輕的打開衣柜,盡量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她要的東西早已收拾好。
銀色的月光落在銀色的行李箱上,像思念和牽掛交織在一起,曾經(jīng)最害怕失去的東西,如今塵埃落定。
她轉(zhuǎn)回頭,在看一眼熟睡中的宋珵熠。
心上人夢中人,都不會再是枕邊人。
這個看似流行快速告別的時代,卻還是沒有學(xué)會好好告別。
顏初的淚,無聲的不斷的滑落。
致命的痛,沒有聲音。
和宋珵熠相識這么多年,她沒有想過有一天離開,是以這種偷偷不敢告別的方式。
偷偷摸摸灰溜溜的逃離。
她從衣柜最拐角的底下,取出藏在那里寫好的離婚協(xié)議,放在床頭柜子上。
淚水一滴一滴打落,墜落成花。
A4紙質(zhì)量欠佳。
淚水落下去的地方,輕微的滴答聲瞬間如花一般的綻放浸透,仿佛無盡的憂傷無法詮釋。
輕輕的做完這一切之后,顏初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宋珵熠。
經(jīng)歷過剛才互相纏綿,他如同一只疲倦的雄鷹,雙臂伸展優(yōu)雅而放肆。深深的鼻息聲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清晰且溫婉,即使在沉睡中,他的周圍依舊彌漫著淡雅的馨香,讓人感受到他的內(nèi)心世界一直自在安寧。
只是這一刻,她只能留在記憶深處了。
顏初的目光,不忍心抽離。
回憶翻江倒海,淚水泛濫成災(zāi),再痛苦也刷不回過往。
傷痛既然無法釋懷,那就帶著它離開。
四個小時前。
顏初正在廚房做飯。
宋芮琳走進(jìn)廚房,一把搶奪過顏初手中的勺子。
“不是說要走嗎?怎么還賴在這里,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在墻上,也不自找沒趣?!?/p>
宋芮琳一臉的嫌棄,仿佛有一泡鳥屎,從空中落在她臉上。
窗外,夕陽的余暉在天空巨大的畫布上,用盡它最后的力氣和寬容,拂照著萬物。
余暉的光越濃烈,陰影就愈加黑暗。
顏初抬眼盯了一下她。
沒有動怒。
宋芮琳一身中國紅的名牌,卻掩蓋不住思想的陰暗。
真是可惜了人間理想的顏色。
糟心的事和糟心的人太多,媽媽從小就教育過她。
一個人要有教養(yǎng),有面對任何事情按下魔鬼的沖動。一個人也要有鋒芒,當(dāng)善良被褻瀆時,也有打翻桌子的勇氣。
善良中帶點(diǎn)鋒芒,才不會任由人擺布。
這世界的自尊不是在別人的眼里,而是在自己的心里。
任何時候,保護(hù)自己。
“你著急忙慌的趕我走,是心虛還是害怕?放心,我會自動離開?,F(xiàn)在不是時候。你可以自私自利的不管不顧,但是我還有人需要交代?!?/p>
宋芮琳眉梢輕挑。
“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和你廢話,想嘚瑟你就嘚瑟幾分鐘吧?玩文字的游戲也掩蓋不了你要離開的事實。”
宋芮琳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鄙視。
顏初根本不在乎她的目光。
“我離開是因為我不屑和你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欠債的總歸要還的。你別忘了,從法律層面來說,這是我的家,只要你覺得住的安心,你請便?!?/p>
“這房子姓宋不姓嚴(yán)。”
顏初笑了一下。
“我勸你去重新看一下房本?!?/p>
“房本怎么了?就是有你的名字,你連蛋都不下一個,該去哪還得去哪。我弟弟能把你的名字添上去,我也能讓我弟弟,把你的名字消除掉?!?/p>
宋芮琳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仿佛她和顏初,有一種與生俱來不可逾越的落差。
顏初并不在意她的話。
“好的,那你就等著反噬吧。”
“你,……?!?/p>
宋芮琳有些惱怒,臉上寒冰閃過,一句話她恨不得當(dāng)場撕了顏初。
她提了提衣領(lǐng),奢侈的名牌的確讓人顯得很高貴。
只是保得住華麗的外表。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融不進(jìn)去的圈子,你就不要硬擠進(jìn)去,即使以娶你進(jìn)門的方式融入,也會像咖啡一樣,渣子沉在杯底。我勸你還是在大家沒有撕破臉皮的時候,體面的離開。我弟弟那里,我會和他解釋你離開的原因,用不著你和他告別。”
宋芮琳一揚(yáng)下巴,以威脅的口氣說。
“不然的話,江楚就等著坐牢吧?!?/p>
江楚是顏初的軟肋。
為了江楚的自由,顏初只能舍棄婚姻。
“我不會和宋珵熠攤牌這些,你們幾十年的模式相處,以融為一體。再加上你們影帝級別的表演,我趕不上也不屑。你記住你的承諾,如若違反,我也不會善罷甘休?!?/p>
顏初輕輕的打開門,輕微的開門聲和自己的腳步聲,猶如幽靈的指尖穿過,在黑暗的裂縫里,夾雜著一絲涼意拂過耳邊,內(nèi)心極致的庝痛,入侵著每一個神經(jīng)末梢。
這一刻,太匆忙,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顏初用手裹緊了身上單薄的風(fēng)衣。
白天的溫暖和喧囂早已散去,沒有留下一絲暖意,給這個無邊的黑夜。
黑夜太過黑暗和寒涼。
顏初推著行李箱,用一秒兩步的速度,安穩(wěn)的走出宋家的監(jiān)控區(qū)。盡管內(nèi)心有千分萬分的不舍,但她沒有回頭。
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回頭,別墅拐角的二樓上,有兩雙眼睛盯著她,然后再輕蔑的相視一笑。
沒想到夜如此寒涼,身上的風(fēng)衣太過單薄。
她還是低估了,深夜的寒涼和人世的薄情。
顏初用手裹緊了風(fēng)衣。
雖說早已做好了離開的準(zhǔn)備,可是真的一離開,那些萬箭穿心的疼痛還是向她襲來。
她想象不到。
如果宋珵熠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自己,而且床頭還放著一份已經(jīng)簽字的離婚協(xié)議,他會是什么狀態(tài),是恨自己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還是發(fā)瘋一樣的尋找。
答案堅定的在內(nèi)心,但她不敢想。
深夜的街道,很安靜。
顏初的高跟鞋踩在柏油馬路上,“咚咚”的聲音響起,每一聲都重重的敲擊在她的心尖上。
她可以不離開,身后的那個家,是人生蒼茫的歲月里,一場繁華之后落幕的歸屬。
只是,世俗的愛情屬于兩個人,但婚姻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闖入另一個多元素的家庭。
相遇美好,融入?yún)s難。
平凡的生活里,被一地雞毛的瑣碎,碾壓的無影無蹤。
最后,只能成為記憶里蒼涼的回憶。
逝去的終成為逝去。
顏初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凌晨兩點(diǎn)的大街,偶爾有車輛駛過。
卻不見塵土飛揚(yáng)。
風(fēng)緩緩的吹來,夾雜著無限的寒涼。
人生怎么走都有遺憾。
家,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
結(jié)婚三年,顏初克守著自己的本分,工作持家兩不誤,可是和公婆小姑子住在一起,總是像宮斗劇一樣時刻上演。
起初顏初不理解,也不去計較,總想著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墒枪判」米拥膽B(tài)度,在自己的忍讓下,對自己的不滿越發(fā)明顯,甚至到后來明目張膽的挑釁,總是在珵熠的背后,一次又一次的觸及她的底線。
最讓顏初不能接受的是,宋珵熠竟然聽信他們的話,處處護(hù)短。
也難怪,畢竟他們是一家人,幾十年的相處模式已經(jīng)固定下來了,不會因為愛你,而改變他們的模式。
顏初知道,如果想要這個男人,只有改變自己,再美好的童話,從一而終的愛情,成人的世界不過如此。
只是這一次,宋芮琳把矛頭指向了她的親人,以江楚的人身自由為要挾。
愛情重要,可是江楚的人生更重要,不能因為它而徹底毀滅。
顏初忍無可忍,宋芮琳在背后算計,還千方百計的不讓宋珵熠知道,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求珵熠開脫,即使相求也不一定得到滿意的結(jié)果。
離開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此時離開是解決問題最快的途徑。
走過兩條街,顏初穿高跟鞋的腳開始庝痛。
此時的她,像一只流浪的貓咪。
工作已經(jīng)辭了,母親去了澳洲,多少年都沒有見過面。父親的家在另外一個城市,家里有弟弟和弟媳,估計回去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顏初第一次感覺到離婚的女人無家可歸的悲涼,她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diǎn)。
風(fēng),不緊不慢的吹來,深秋的落葉開始紛揚(yáng)飄落,顏初難以自控內(nèi)心深處的傷感,淚水在一瞬間肆意滂沱。
即然是自己決定的要離開,傷心無可避免,那就不避免,贏了的時候慶祝過,現(xiàn)在受傷了那就療傷。
風(fēng)來迎風(fēng),雨來接雨。
顏初握緊了行李箱。
大踏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