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莊子就炸了鍋。
沈弘派的人到了。不是幾個，是整整一隊護院，帶隊的是沈弘的心腹管家，福伯。
錢老六被從被窩里拖出來，鞋都沒穿好，臉色煞白。
“福伯！這是什么意思？”錢老六強裝鎮(zhèn)定。
福伯板著臉，一絲不茍：“錢管事，大爺吩咐，莊子暫時由我接管。您歇幾天?！?/p>
錢老六急了：“憑什么？我老錢對沈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福伯不理他，直接讓人封了賬房和倉庫。
凌薇和趙先生站在一旁看戲。
趙先生腿肚子有點抖，小聲問：“二奶奶，這……鬧太大了吧？”
凌薇沒說話。不大不小，剛剛好。
錢老六看見凌薇，眼睛紅了，想撲過來：“是你！你個賤人搗鬼！”
護院攔住他。
凌薇平靜道：“錢管事，話不能亂說。大爺明察秋毫?！?/p>
福伯走到凌薇面前，恭敬道：“二奶奶，大爺讓您即刻回府。”
凌薇點頭：“好。”
她沒什么要收拾的，本來也沒帶什么。
回去馬車舒服多了，福伯安排的。
趙先生縮在角落里，一路沒吭聲。
快到府門口，他才憋出一句：“二奶奶，您答應(yīng)我的……”
凌薇看他一眼：“看你表現(xiàn)。”
沈弘在書房等她。
他臉色看不出喜怒，手指敲著那封凌薇寫的信。
“遇襲？怎么回事？”他問。
凌薇簡單說了昨晚的事，略過海叔，只說自己機警。
沈弘聽完，沉默片刻。
“興隆雜貨的底賬，哪來的？”他盯著她。
凌薇面不改色：“花錢從鎮(zhèn)上一個小乞丐那兒買的，他說是從雜貨鋪后院撿的。”
謊話編得順溜。
沈弘顯然不信，但沒追問。
“錢老六，你打算怎么處置？”他突然問。
凌薇一愣：“大爺決定就好?！?/p>
沈弘敲敲桌子：“你說?！?/p>
凌薇想了想：“貪墨主家錢財，勾結(jié)外人，謀害主家內(nèi)眷。哪一條都夠送官了?！?/p>
沈弘點頭：“那就送官?！?/p>
他頓了頓，又說：“莊子的新管事，你有推薦的嗎？”
凌薇心里警鈴大作。試探又來了。
“我不懂這些，福伯看著辦就好?！彼频酶蓛簟?/p>
沈弘似乎笑了一下，很淡。
“你這次，做得不錯。”他說。
凌薇低頭：“分內(nèi)事?！?/p>
“以后莊子的賬，每月送你看一次?！鄙蚝牒鋈坏馈?/p>
凌薇猛地抬頭。
沈弘看著她：“怎么？不愿意？”
凌薇趕緊說：“不敢。只是……于禮不合吧？”王氏非得氣瘋。
沈弘擺手：“我說合就合。你只管看賬，別的事不用管?！?/p>
凌薇心里琢磨。這是給她點甜頭，還是繼續(xù)架火上烤？
“是?！彼葢?yīng)下。
從書房出來，小月?lián)渖蟻恚骸岸棠蹋∧苫貋砹?！沒事吧？”
“沒事?！绷柁毙π?，“就是看了場戲?！?/p>
回到小院，還沒坐穩(wěn)，王氏就殺上門了。
這次連李媽媽都沒帶，一個人，眼睛通紅。
“蘇婉！你好狠的手段！”她指著凌薇罵，“錢老六是老人！你說扳就扳！下一步是不是要扳倒我？！”
凌薇讓小月倒茶：“大嫂消消氣。錢老六自己作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王氏尖叫：“要不是你跑去查賬，怎么會鬧成這樣！你仗著老爺給你撐腰，無法無天！”
凌薇放下茶杯：“大嫂，撐腰的是大爺。您有氣，找大爺說去?！?/p>
王氏被噎得喘不上氣，胸口劇烈起伏。
“你等著！”她摔下一句狠話，走了。
小月?lián)模骸按竽棠滩粫屏T甘休的。”
凌薇沒在意。王氏也就這點段位了。
下午，賞賜來了。
沈弘讓人送來了新衣料、首飾，還有一疊銀票。
陣仗不小，故意做給全府看。
凌薇收了，道了謝。
送東西的小廝剛走，趙先生鬼鬼祟祟來了。
“二奶奶，大爺讓我以后跟著您……對對賬什么的。”他陪著笑。
凌薇看他：“趙先生想清楚了？”
趙先生趕緊表忠心：“想清楚了！以后唯二奶奶馬首是瞻！”
凌薇知道他是怕被錢老六牽連，找個新靠山。
“行啊，”她說，“先把府里往年莊子的收益賬理一遍，我要看?！?/p>
趙先生臉苦了，但不敢拒絕：“……是?！?/p>
打發(fā)走趙先生，凌薇看著那疊銀票。
沈弘這是獎勵？封口費？還是買她繼續(xù)當(dāng)工具？
晚上，海叔偷偷從后門遞了消息進來。
錢老六被送官了，興隆雜貨封了。莊戶們拍手稱快，新管事是福伯的人，看著公道。
凌薇松了口氣。這事算暫時了結(jié)。
她給了海叔一筆錢，讓他以后幫忙留意城外消息。
海叔千恩萬謝地走了。
凌薇手里總算有了個能用的人。
躺在床上，她復(fù)盤這幾天的事。
險象環(huán)生，但成果顯著。扳倒了錢老六，在沈弘那掛了號，得了點實權(quán)，還發(fā)展了外圍眼線。
王氏的敵意更明顯了，但暫時不敢動。
下一步呢？
看莊子的賬？那只是小頭。
沈家的生意盤根錯節(jié)，核心還在沈弘手里。
她得像螞蟻啃骨頭，一點點撬。
工具用順手了，主人會依賴，也會忌憚。
她得把握好度。
不能太沒用，也不能太有用。
窗外月光透進來。
凌薇閉上眼。
這深宅里的游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得睡個好覺。
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王氏那口氣，可沒那么容易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