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左手攥著的手機還帶著體溫，右手搭在共享單車車把上，車筐里的冰美式晃出幾滴，砸在褲腿上，涼得像貼了塊冰。
“程哥，你總算醒了！” 林阿脆的聲音裹著一股甜膩的香水味湊過來，她把手機屏幕懟到程諾眼前，直播界面里滿屏彈幕滾得飛快，“你剛才靠在車把上跟睡死了似的，喊三聲都沒反應(yīng)，我還以為你被燈叔的鬼魂勾走了呢?！?/p>
程諾揉了揉太陽穴，視線落在屏幕上 —— 時間顯示2023 年 7 月 15 日 04:02，導(dǎo)航 APP 停在 “流民巷入口”，沒有蜂窩紋，沒有 “歡迎來到地獄” 的彈窗，連昨晚滲過黑黏液的手機殼，都干凈得只剩一道淺痕。他喉結(jié)滾了滾，啞著嗓子問：“阿脆，你不記得了？我們進了蜂窩巷，看到那個眼白占滿眼球的便利店老板娘，她給我們端了腸粉，你的手還變成了馬賽克……”
“程哥你發(fā)什么癔癥？” 林阿脆猛地收回手機，對著鏡頭翻了個白眼，“家人們聽見沒？程哥睡懵了，還說我手變馬賽克 —— 你們看，這不是好好的？” 她把右手舉到鏡頭前晃了晃，指甲上的鐳射貼紙閃著光，“我們剛到流民巷門口，你就突然栽頭睡過去，頭差點扎進冰美式里，還是大錘扶了你一把?！?/p>
王大錘扛著攝像機走過來，兔耳朵發(fā)箍歪在頭頂，懷里揣著女兒的兔子玩偶，玩偶耳朵上還沾著根黃色頭發(fā)。他嚼著薄荷糖，含糊不清地接話：“就是，我還跟你說‘別睡了，再睡太陽都出來了’，你跟沒聽見似的。程哥，你是不是昨晚看燈叔直播嚇著了？”
程諾猛地抬頭盯向王大錘：“燈叔的直播回放呢？你不是錄下來了？還有便利店的腸粉，你說‘味道還行，就是有點甜’—— 這些你都忘了？”
王大錘嚼糖的動作頓住了，臉上的憨笑僵成一塊：“程哥，你這話就離譜了。燈叔的直播昨晚突然斷了，我錄到一半就沒畫面了，哪來的回放？還有腸粉…… 我們根本沒進過便利店啊?！?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糖紙，綠色的，印著 “清涼薄荷”，隨手丟在地上，“我就吃了塊糖，連口水都沒喝，哪來的腸粉？”
林阿脆突然 “呀” 了一聲，指著地上：“大錘，你糖紙掉了…… 不對啊，剛才我掉塔羅牌的時候，這兒明明沒有糖紙！” 她蹲下去撿糖紙，手指剛碰到，糖紙突然 “嗖” 地一下鉆進了磚縫，沒留下一點痕跡。
王大錘的臉色瞬間白了：“啥？鉆、鉆進去了？我剛才明明扔在這兒的！” 他蹲在地上扒拉磚縫，指尖都在抖，“這不可能…… 阿脆，你看到了吧？它是不是鉆進去了？”
林阿脆沒敢接話，趕緊從電子棺材包里掏出塔羅牌，牌盒上 “賽博神算” 四個字皺巴巴的。她硬著頭皮洗牌，聲音發(fā)緊：“別、別慌，說不定是風(fēng)刮的…… 我們先找蜂窩巷入口，燈叔的委托里說，入口有 13 號門牌。”
程諾沒動，從背包里翻出激光測距儀 —— 機身上還貼著妹妹送的小狗貼紙，邊角都磨卷了。他對著流民巷深處按下開關(guān)，屏幕上的數(shù)字突然瘋跳：15 米→-20 米→999 米→ERROR。再按一次，屏幕黑了，亮起時蹦出一行血紅的字：檢測到非歐幾里得空間，測距儀已罷工。
“非歐什么玩意兒？” 王大錘湊過來，伸手拍了拍測距儀，“這破玩意兒是不是壞了？我早說別帶這些沒用的，還不如阿脆的塔羅牌 —— 阿脆，你快算算，入口在哪兒？”
“你懂個屁！” 林阿脆猛地站起來，塔羅牌 “嘩啦” 掉在地上，最上面一張是 “高塔”，牌面上的人正從著火的塔上往下掉，還被她踩了一腳，“這牌開過光的！上次張奶奶問拆遷款能不能下來，我抽了張‘星星’，結(jié)果第二天就到賬了！” 她慌慌張張地撿牌，手指捏著 “高塔” 牌，聲音越來越小，“就是…… 剛才掉牌的時候，我好像看到牌面上的人，長得跟燈叔有點像……”
程諾的心猛地一沉，他撿起一張掉在地上的塔羅牌 —— 是 “死神”，牌面上的死神戴著口罩，手里的鐮刀上掛著個手機，屏幕亮著，顯示 “404 NOT FOUND”。他抬頭看向流民巷深處：“別算牌了，進去看看。但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別亂碰。”
三人往里走了沒幾步，程諾突然停?。骸澳銈兛茨莻€垃圾桶?！?/p>
巷子左側(cè)的藍色垃圾桶歪著桶蓋，里面插著半瓶可樂，標(biāo)簽上的日期是 “2023 年 7 月 14 日”—— 正是他們出發(fā)的前一天。王大錘撓了撓頭：“不就是個垃圾桶嗎？有啥好看的？”
“我剛才路過的時候，桶里沒有可樂?！?程諾的聲音發(fā)緊，“而且桶身的‘可回收垃圾’字樣，剛才是紅色的，現(xiàn)在變成藍色了?！?/p>
林阿脆趕緊掏出手機拍照：“真的假的？我看看……” 她點開相冊，突然尖叫起來，“程哥！你看！這張照片里的垃圾桶，根本沒有桶蓋！”
照片里的垃圾桶光禿禿的，桶口積著污水，哪有什么歪著的桶蓋？王大錘湊過去看，臉色更白了：“這、這不可能…… 我剛才明明看到桶蓋了！還有可樂，我還跟你說‘這誰喝一半扔了，浪費’！”
“你什么時候跟我說過？” 林阿脆的聲音都在抖，“我們從進來就沒說過話！大錘，你是不是也跟程哥一樣，睡糊涂了？”
王大錘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墻上，懷里的兔子玩偶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撿，手指剛碰到玩偶，突然僵住了 —— 玩偶的肚子上，多了個小小的 “拆” 字，像是用紅筆寫的，還沒干透?！斑@不是我的玩偶！” 他突然喊起來，把玩偶舉到眼前，“我女兒的玩偶肚子上，有個小草莓貼畫！這個沒有！這是誰的？”
林阿脆的手機突然 “?！?的一聲，直播界面彈出條通知：檢測到異常定位，直播畫面已備份至「往生APP」。她手忙腳亂地點開手機桌面，真的多了個黑色棺材圖標(biāo)，點開后，消息欄只有一行字：【任務(wù)】找到第13條岔路，否則「裝修隊」會來選“材料”。
“裝修隊是什么？” 王大錘的聲音發(fā)顫，他死死攥著玩偶，“我女兒生前最怕裝修的聲音，說像有人在砸墻…… 有次她半夜哭著跟我說，墻里有人喊她名字，還說‘要把你做成材料’?！?/p>
話剛落，巷子深處傳來 “咚咚” 的敲擊聲，三下一組，停頓一秒，像在倒計時。林阿脆的直播彈幕瞬間炸了：
「主播快跑！裝修隊是無臉鬼！他們用活人砌墻！」
「我爺爺十年前就是被裝修隊帶走的！他失蹤前也說聽到砸墻聲！」
「別找第13條岔路！那是陷阱！進去就出不來了！」
程諾突然抓住王大錘的手腕：“大錘，你剛才是不是在樹上刻了字？”
王大錘一愣：“沒有啊，我什么時候刻過……” 他順著程諾指的方向看去，老榕樹干上，赫然刻著個歪歪扭扭的 “錘” 字，刻痕還很新，“這、這不是我刻的！我女兒不讓我亂刻東西，說會招鬼！”
“可這字的筆跡，跟你簽合同的筆跡一模一樣?！?程諾的目光掃過樹干，突然停在刻痕旁邊 —— 那里有個小小的手印，五指張開，指縫里還沾著點黑黏液，和他昨晚在手機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程哥，你看那邊！” 林阿脆突然指向巷子盡頭，十二條岔路并排展開，每條岔路的入口都一模一樣，連掛在晾衣繩上的衣服都分毫不差，“怎么會有十二條岔路？APP 里說的是第十三條啊！”
程諾還沒說話，身后突然傳來個冰冷的聲音：“第十三條路，在第十二條后面?！?/p>
三人猛地回頭 —— 是個穿圍裙的女人，眼白占滿眼球，手里端著個腸粉盒，正是程諾 “夢” 里的便利店老板娘。她站在陰影里，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們要找的入口，就在第十二條岔路盡頭的鐵門后。不過……” 她把腸粉盒往前遞了遞，盒蓋上貼著張紅紙條，“要進去，得先吃了這碗腸粉。”
“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程諾擋在林阿脆和王大錘前面，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美工刀。
女人笑了笑，嘴角咧到耳根：“我是便利店的老板娘啊，你們剛才不是還在我店里吃了腸粉嗎？” 她指了指林阿脆，“你說腸粉有點咸，讓我多放了點糖；你說太燙，我給你拿了冰美式。” 她又指了指王大錘，“還有你，說要打包一份給女兒，結(jié)果忘了帶?！?/p>
王大錘的臉?biāo)查g沒了血色：“你、你怎么知道我女兒？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女人把腸粉盒往程諾面前推了推，黑黏液順著盒蓋往下淌，“重要的是，這碗腸粉里，有你們要找的線索。比如…… 你妹妹的外賣單?！?/p>
“我妹妹？” 程諾的心臟猛地一縮，“你知道她在哪里？”
女人沒回答，只是盯著他的左手：“你左手有六根手指，對吧？你妹妹也有。你們小時候，她總說這是‘跟哥哥不一樣的標(biāo)記’?！?她突然湊近，聲音壓得很低，“她現(xiàn)在就在鐵門后面，等著拿她的外賣。三年了，她的外賣還沒送到呢?！?/p>
林阿脆突然尖叫起來：“程哥！別聽她的！她的腸粉盒里…… 有指甲！”
程諾低頭看去，腸粉盒的縫隙里，果然露著一小截指甲，涂著和林阿脆一樣的鐳射指甲油。女人的笑容更詭異了：“這是剛才掉塔羅牌的時候，你不小心蹭掉的指甲啊。怎么？你忘了？”
巷子深處的敲擊聲突然變快，“咚咚咚” 的節(jié)奏越來越急，像是有人正在靠近。女人把腸粉盒往程諾懷里塞：“快吃吧，不然裝修隊來了，就沒機會了。他們最喜歡用沒吃過腸粉的人當(dāng)‘材料’，砌進墻里，能管十年呢?！?/p>
王大錘突然抓起地上的兔子玩偶，朝女人砸過去：“別過來！我們不吃！我們要出去！”
玩偶砸在女人身上，瞬間變成了馬賽克，消散在空氣里。女人的臉?biāo)查g沉了下來，眼白里滲出黑黏液：“既然不吃，那你們就當(dāng)‘材料’吧。裝修隊…… 已經(jīng)到了。”
程諾猛地抬頭 —— 巷子深處的岔路口，出現(xiàn)了幾個模糊的身影，穿著沾滿水泥的工裝，臉上沒有五官，手里拿著錘子，正一步步朝他們走來。敲擊聲越來越近，震得地面都在顫。
林阿脆的手機直播還在繼續(xù)，彈幕刷成了一片紅：
「快跑！他們是無臉裝修隊！被他們抓住就會被砌進墻里！」
「鐵門后面是陷阱！別進去！進去就會變成他們的‘材料’！」
「那個老板娘是蛞蝓神的化身！她的腸粉是用失蹤者的肉做的！」
程諾看著步步逼近的裝修隊，又看了看手里的腸粉盒，突然明白過來 —— 這不是選擇，是局。從他們踏進流民巷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成了女人和裝修隊的獵物。而那扇鐵門后的入口，根本不是生路，是通往地獄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