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聲音破碎,含混,像野獸瀕死的咆哮,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暴怒和絕望。
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嘩啦——!”
林清冉的心猛地一沉,快步?jīng)_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晏衡坐在輪椅上,胸膛劇烈起伏,臉色是駭人的青白,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濕了鬢角。他那只尚能活動的右手,正死死抓著輪椅的扶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仿佛要將金屬捏碎。而他的左手,那只無力垂落的左手,此刻正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痙攣的姿勢顫抖著。
地上,一片狼藉。
他面前小幾上那個素雅的青瓷蓋碗,連同里面的藥汁,被狠狠地掃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和深褐色的藥液濺得到處都是,洇濕了光滑的木地板。幾本林清冉常讀給他聽的書也被掃落,散亂地躺在污漬里。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走投無路的困獸,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片狼藉,喉嚨里發(fā)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那不是悲傷,是純粹的、燃燒一切的憤怒和自毀傾向的爆發(fā)!是對這具不聽話的身體、這無法發(fā)聲的喉嚨、這被困在輪椅上的靈魂的終極控訴!
林清冉站在門口,手里的小竹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剛買的蔬菜滾落出來,那個裝著情侶手鏈的小油紙包也掉了出來。她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jié)。
這是她自晏衡失語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猛烈地看到他表達自己。不是沉默的抗拒,不是空洞的絕望,而是如此鮮明、如此暴烈的情緒宣泄!這憤怒如此真實,真實得讓她心驚肉跳,卻也……讓她心底某個角落,悄然松動了一下。
他還在憤怒,他還在掙扎!這比死水般的沉寂要好一萬倍!
“阿衡!”林清冉顧不上地上的狼藉,快步?jīng)_到他身邊,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和一絲……奇異的寬慰。
晏衡猛地轉(zhuǎn)過頭,赤紅的眼睛像燒紅的烙鐵,直直地釘在她臉上。那眼神里有滔天的怒火,有深不見底的痛苦,更有一種被撞破狼狽的難堪和羞恥!他張著嘴,似乎想吼出什么,卻只能發(fā)出更加破碎嘶啞的“嗬嗬”聲,急怒攻心之下,他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左手痙攣得更加厲害。
林清冉的心像被那只痙攣的手狠狠攥住。她蹲下身,沒有先去收拾地上的碎片,而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用自己溫?zé)岬氖终疲o緊包裹住他那只冰涼、顫抖、因為憤怒而僵硬痙攣的左手。
“別急,阿衡,別急!”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安撫他失控的顫抖,“我在,我在這里。你想說什么?慢慢來,別急……”
她的觸碰像是火上澆油。晏衡猛地想抽回手,眼神更加狂暴,喉嚨里的嘶吼更加凄厲。他不想要這該死的安撫!他只想砸碎眼前的一切,包括這個讓他痛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