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的手指，穩(wěn)穩(wěn)地指向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獸脊背般的懸崖。
“從……這里爬上去？”
張大虎探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
那懸崖少說也有七八十米高，怪石嶙峋，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別說是人，就是猴子來了也得發(fā)愁。
“營長，這……這不可能?。 ?/p>
劉老大也覺得這太瘋狂了。
“這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鬼子也是這么想的?！?/p>
蘇葉的語氣很平靜。
“所以，這面懸崖，是他們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甚至可能根本沒有防御?！?/p>
“正面進攻，我們這點人，這點彈藥，不夠鬼子塞牙縫的。”
“想要贏，就得出奇制勝?！?/p>
蘇葉掃視了一圈他挑選出來的十幾個士兵，這些人都是他剛才觀察下來，身手最矯健，眼神最悍勇的。
“這是一條死路，但也是我們唯一的活路?！?/p>
“我不會勉強你們，怕死的，現(xiàn)在可以歸隊?！?/p>
沒有人動。
這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川軍漢子，字典里早就沒有了怕字。
他們只是被這個計劃的瘋狂給震住了。
“我跟營長去！”
張大虎第一個站了出來，拍著胸脯。
“不就是爬個山崖嘛，老子小時候掏鳥窩，比這高的樹都爬過！”
“算我一個！”
“我也去！”
被選中的士兵紛紛表態(tài)，眼中閃爍著信任和決然。
“好。”
蘇葉點點頭。
“其他人，由劉老大和周大炮指揮。
半個小時后，在山腳正面發(fā)起佯攻?！?/p>
“記住，動靜要大，但不要真的沖上去。
他看向劉老大，嚴肅地囑咐道。
用槍聲和喊聲，把鬼子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p>
“營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wù)！”
劉老大鄭重地敬了個軍禮。
“出發(fā)！”
蘇葉不再廢話，將步槍背在身后，從腰間解下一捆繩子。
這是他之前特意從師部后勤那里要來的，原本是用來捆扎物資的。
他將繩子的一頭系上一個抓鉤，這是從鬼子工兵那里繳獲的。
蘇葉掂了掂分量，后退幾步，猛地將抓鉤甩了出去。
抓鉤在空中呼嘯著，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精準地掛在了十幾米高處的一塊巖石縫隙里。
“我先上，你們跟緊了！”
蘇葉用力拽了拽，確認牢固后，對身后的人說。
說完，他雙手抓住繩子，腳尖在崖壁上借力，身體像壁虎一樣，敏捷地向上攀爬。
他的動作標準而高效，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倒像是個專業(yè)的攀巖者。
張大虎等人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蘇葉就爬到了第一個落腳點。
他將繩子固定好，又把另一條繩子放了下去。
“上來！”
士兵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個個抓著繩子，笨拙地學著蘇葉的樣子往上爬。
攀爬的過程驚險萬分。
夜色深沉，山風呼嘯，腳下是深淵。
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一個年輕的士兵因為緊張，腳下一滑，身體猛地向下跌去。
“??！”
他發(fā)出一聲驚呼。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跟在他身后的張大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抓穩(wěn)了，龜兒子！”
張大虎青筋暴起，怒吼道。
上面的蘇葉也迅速反應(yīng)，探下半個身子，將那個士兵拉了上來。
士兵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
“別往下看，盯著你眼前的石頭?！?/p>
蘇葉的聲音冷靜而有力，像一劑鎮(zhèn)定劑，讓那個士兵慢慢平復(fù)下來。
就這樣，靠著蘇葉在前面開路和保護，這支十幾人的突擊隊，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有驚無險地爬到了懸崖的半山腰。
也就在這時，山腳下，喊殺聲震天而起。
“殺??！”
“沖?。樗廊サ牡苄謭蟪?！”
劉老大帶著三百多名川軍將士，發(fā)起了總攻。
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戰(zhàn)士們的吶喊聲混雜在一起，聲勢浩大，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在攻山。
山頂上的鬼子果然被驚動了。
探照燈的光柱在山腳來回掃射，機槍噴吐著火舌，將正面陣地前的土地犁了一遍又一遍。
鬼子的指揮官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八嘎！支那軍的主力來增援了嗎？快！把所有火力都調(diào)到正面去！頂??！”
一時間，鬼子陣地上所有的兵力和火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自認為最安全的后方，十幾道黑影，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翻上了懸崖的頂部。
“呼……呼……”
張大虎趴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肺都快炸了。
其他人也都累得跟死狗一樣，癱倒在地。
蘇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匍匐到懸崖邊緣，向下方觀察。
他們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鬼子陣地的后方高點。
可以清楚地看到，鬼子的炮兵陣地、指揮部、彈藥庫，都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們眼前。
大部分鬼子都集中在正面的戰(zhàn)壕里，對著山下瘋狂射擊。
后方的防御，只有幾個零星的巡邏哨。
機會來了！
蘇葉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他回頭，對著身后的突擊隊員們，用口型和手勢，無聲地分派著任務(wù)。
“張大虎，你帶兩個人，去摸掉鬼子的炮兵?！?/p>
“你，你們?nèi)齻€，跟我去端掉他們的指揮部?！?/p>
“剩下的人，目標，彈藥庫！”
隊員們紛紛點頭，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興奮和緊張。
他們從蘇葉身上，學到了這種無聲的交流方式。
“記住，在聽到爆炸聲之前，不許開一槍?！?/p>
蘇葉做了最后一個囑咐，然后拔出了腿上的匕首。
“行動！”
十幾道身影，如同暗夜里的幽靈，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鬼子的陣地。
山腳下，劉老大正帶著人演得起勁。
他們躲在掩體后面，時不時朝天上放兩槍，或者扔塊石頭出去，然后就扯著嗓子大喊。
“營長這招真管用?。 ?/p>
周大炮看著山上被打得如同白晝的陣地，咂舌道。
“鬼子這些子彈，全打到空地上了?！?/p>
“少廢話，繼續(xù)喊！”
劉老大吼道。
“給營長他們爭取時間！”
他心里也捏著一把汗。
佯攻雖然安全，但山上那十幾個人，才是決定這場戰(zhàn)斗勝負的關(guān)鍵。
他們成功了，大家都能活。
他們失敗了，所有人都要埋在這里。
此時，蘇葉已經(jīng)摸到了鬼子指揮部的帳篷外。
他能清晰地聽到里面一個鬼子軍官正在用電話大聲地咆哮著，命令前線的部隊頂住。
蘇葉對著身邊的兩個隊員打了個手勢。
三人相視一眼，猛地掀開了帳篷的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