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藥鋪的銅鈴在晨霧里響得發(fā)悶，老中醫(yī)的手第三次停在藥柜前 —— 最后一小包薄荷草，剛包給了鄰村發(fā)燒的孩子。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滿屋子等著抓藥的百姓，喉結(jié)動了動：“林小哥，殿下送的藥材…… 真的空了?！?/p>
林航正幫一個劃傷手的工人纏布條，聞言抬頭，看見角落里一個婦人抱著咳嗽的孩子，眼圈紅得發(fā)亮?！袄鲜澹确€(wěn)住大家?！?他放下布條，拿起墻角的竹籃，“后山肯定有薄荷、蒲公英，我?guī)讉€人去采，您把草藥的樣子畫給我，咱們今天就找回來?！?/p>
上山的路不好走，晨露打濕了褲腳。工人阿強(qiáng)攥著老中醫(yī)畫的草圖，在灌木叢里扒拉，突然喊：“林小哥！這是不是蒲公英？黃花絨球，跟圖上一樣！” 林航跑過去，蹲下來掐斷一根莖，白色汁液滲出來：“對！小心挖，帶根回去種在洼地，以后不用總跑山。” 幾個農(nóng)戶跟著動手，竹籃很快就滿了，阿強(qiáng)擦著汗笑：“等種活了，咱們藥鋪就再也不愁沒藥了！”
可藥的事剛松口氣，村口的哭聲就撞進(jìn)耳朵里。
李嬸的布鋪門半掩著，她坐在門檻上，手里攥著半截斷了的針線，兩個幫工姑娘正撿著地上散落的碎布。“布…… 布商說斷貨了。” 她看見林航，眼淚一下子涌出來，“說最近總有人攪局，他不敢再往安州送貨，我這鋪?zhàn)永锏牟?，只夠再做兩批酒袋了……?/p>
林航蹲下來，撿起一塊碎布 —— 是常用來做酒袋的細(xì)布，之前一直供得很穩(wěn)?！八麤]說是什么人攪局嗎？”
李嬸搖頭，聲音發(fā)顫：“只說‘是外鄉(xiāng)人’，還說有商戶不聽勸，鋪?zhàn)颖辉伊?。我…?我這鋪要是關(guān)了，倆姑娘的工錢可怎么辦??？”
林航?jīng)]再多問，只拍了拍她的手：“布不夠，咱們找別的東西替。” 他帶著百姓去村西砍蘆葦，教大家編筐 —— 粗筐裝米糕，細(xì)筐盛米酒，還在筐沿編上 “安州” 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張商人捧著新編的小筐，往里面放了一筒米酒，笑得眼睛瞇起來：“這筐比布袋子結(jié)實(shí)，清和縣的人見了，肯定要多買兩筒！”
可安穩(wěn)日子沒撐過三天，清和縣的急信就到了。
送信的伙計跑得鞋都掉了一只，闖進(jìn)酒坊時，酒壇都被他帶得晃了晃：“林小哥！不好了！有人在清和縣說…… 說咱們的米酒里下了毒！還把王老板的貨攤給砸了！”
林航手里的酒勺 “當(dāng)啷” 掉在缸里。他趕緊讓希進(jìn)給清和縣縣令寫書信，又讓阿強(qiáng)裝兩車米酒米糕，親自送去 —— 不是去賣，是讓清和縣百姓當(dāng)場嘗?！澳愀蠹艺f，要是真有毒，我林航第一個喝！” 他拍著阿強(qiáng)的肩，聲音沉得很。
阿強(qiáng)回來時，臉上帶著傷，卻笑得很亮：“林小哥，百姓們嘗了酒，都說香！那幾個造謠的人被圍住，跑的時候掉了個錢袋，我撿了看，里面正好一千四百五十文！”
“一千四百五十文？” 林航皺了眉，接過阿強(qiáng)遞來的錢袋 —— 粗麻布做的，上面繡著個奇怪的海浪紋，他從沒見過這種樣式。
這事還沒琢磨透，安州集市又出了亂子。
一個陌生漢子在集市中央喊，說 “藥鋪的草藥是毒草，吃了要爛腸子”，被幾個老農(nóng)按住。衙役搜他身時，從懷里摸出個布包，打開一看，也是一千四百五十文，錢袋上的海浪紋，跟阿強(qiáng)帶回來的一模一樣。
“你這錢哪來的？” 林航盯著那漢子，語氣冷下來。
漢子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半天，才擠出一句：“是…… 是個客人給的，讓我…… 讓我照他說的喊……”
“什么客人？”
“我沒看清臉，只記得他說話…… 帶著點(diǎn)咸腥味，像海邊來的?！?漢子說完，頭埋得更低，再也不敢吭聲。
林航把這兩個錢袋擺在桌上，看著上面的海浪紋，又想起李嬸說的 “外鄉(xiāng)攪局者”—— 布商斷貨、清和縣造謠、安州傳謠，背后好像有根線牽著，而這根線的另一端，似乎連在海邊。他拿出小本子，只寫了兩行：“造謠者均持 1450 文，錢袋繡海浪紋，關(guān)聯(lián)海邊人?！?沒再多寫，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 這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針對安州的民生。
他決定去合州探探。合州的布商鋪前，一個穿短打的漢子正跟布商爭執(zhí)，說 “不讓你給安州供貨，你偏不聽”，林航剛要靠近，那漢子就察覺了，轉(zhuǎn)身就跑。林航追上去時，只撿到他掉在地上的錢袋 —— 還是海浪紋，打開一看，不多不少，一千四百五十文。
“這人剛才跟我說，要是再給安州送貨，就燒了我的鋪。” 布商臉色發(fā)白，拉著林航小聲說，“他說話也帶咸腥味，還說‘你們內(nèi)陸的小生意，別想好好做’?！?/p>
林航?jīng)]再追問，心里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大 —— 為什么是一千四百五十文？為什么都用海浪紋錢袋？這些海邊來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安州剛有起色，藥鋪、酒坊、布鋪，都是百姓的活路，他們偏要在這些地方動手。
回到安州時，天已經(jīng)黑了。曬谷場上，百姓們還在編筐，老中醫(yī)帶著人在洼地種草藥，李嬸的布鋪里，姑娘們正用粗麻布縫簡易酒袋，燈火映著大家的臉，暖得很。
希進(jìn)遞來一筒米酒，看著他手里的錢袋：“看出什么了？”
“是一伙人干的。” 林航抿了口酒，把三個錢袋擺在一起，“都帶海浪紋，都裝一千四百五十文，說話都有海邊口音。他們不是為了錢，是想毀了咱們的藥鋪、酒坊、布鋪，讓百姓沒活路?！?/p>
希進(jìn)的眉頭擰起來：“可咱們跟海邊無冤無仇，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林航搖了搖頭，把錢袋收起來：“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我肯定，他們還會來。咱們得更小心，藥鋪的草藥要看好，酒坊的貨要有人護(hù)著，還有……” 他看向曬谷場的百姓，聲音軟下來，“別讓大家知道這些，免得慌了神?！?/p>
當(dāng)天晚上，林航把三個錢袋鎖在木盒里，小本子上又加了一行：“待查：1450 文的用意？海浪紋的來歷？” 窗外的月光灑進(jìn)來，落在錢袋的海浪紋上，像藏著沒說透的秘密。
他知道，藥荒能靠采草藥解決，謠言能靠百姓嘗貨戳破，可這藏在暗處的人，像附在安州民生上的蟲，不把他們揪出來，百姓的好日子就不安穩(wěn)。
夜色里，酒坊的甜香還在飄，藥鋪的草藥在竹匾里晾著，編筐的百姓已經(jīng)散了，只有林航的燈還亮著。他看著木盒里的錢袋，心里暗暗說：不管你們是誰，只要敢斷百姓的活路，我就跟你們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