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兒子這般頹廢的模樣，宋老頭心里也不好受。
躊躇片刻，他看向一旁的老妻吩咐道：
“老婆子，衍娃身體不好。哺食你給衍娃蒸個雞蛋羹補補，這幾天他都不用下地幫忙。”
神童的名號和親爹的下跪都改變不了爺爺的主意，宋衍算是明白了，想讓爺爺送他去私塾是不可能的事。
看來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了。
心里這么思索著，宋衍面色不變的向宋老頭和宋老太道謝：
“謝謝爺，謝謝奶?！?/p>
大晟王朝重孝道，他以后要走上仕途的話就不能留下忤逆不孝的名聲。
看到宋衍因為一個雞蛋興奮的樣子，一旁的宋賢眼里盛滿得意和不屑。
還想搶他上私塾的名額，真是不自量力！
他可是爺奶的長孫！衍娃能比得過他？
得意間，宋賢仰頭乖巧看向宋老頭，學著他爹的樣子畫大餅：
“爺，奶，你們放心！賢娃一定好好念書，將來給你們考個狀元回來！”
“好好好！賢娃比你爹有志氣多了！爺，等著你考狀元！”
“……”
上房一片歡聲笑語中，宋老三滿臉頹然的領著宋衍回屋。
看到這一幕，隔壁屋的宋老二向自己三弟投去憐憫的目光。
這都多少年了，老三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過也對，老三有兒子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就不一樣了，他只有兩個閨女，以后少不得靠大哥幫襯。
看向大房的方向，宋老二無聲嘆氣。
唉，他只希望大哥明年真的能考上秀才。那時，他們也算熬出頭了。
上房傳出的聲音，萬氏都聽到了。
看到丈夫一臉頹然的回來，她眼眶瞬間紅了：
“茂哥，這都是命?。 ?/p>
宋衍才不信命！
他只堅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得將搞錢計劃提上日程了！
不過這些話他暫時還不能跟爹娘說，只能出聲安慰道：
“爹，娘。我現在才六歲，去私塾這事還不急。萬一大伯后面考上秀才，家里就有錢供我讀書了呢？”
哪有這么簡單？
先不說大哥能不能考過院試，就是他真考過院試僥幸成為秀才，肯定會參加接下來的鄉(xiāng)試。
鄉(xiāng)試可不像府試這般小打小鬧，單說秀才讀的書院都不是他們家現在能承擔得起得，更別提以后趕考的費用。
他不信爹還能摳下錢來送衍娃讀書？
宋老三明白，爹心里只有大哥這個兒子。有兩個銅板是恨不得全花在大哥身上。
自己的兒子自己疼，他是不會放棄送衍娃讀書的！
宋老三暗下決心，他摸摸宋衍的腦袋承諾道：
“衍娃你放心，爹一定想辦法送你去讀書！
“大不了我多接些繡活掙錢就是！”，沉思片刻，一旁的萬氏突然開口。
既然兒子想讀書，她這個做娘的也不能拖后腿。
看到瘦小的弟弟，宋渲眼里閃過一絲心疼，也趕緊開口：“小弟，大哥也會努力干活的。”
見狀，依偎在宋衍身旁的雙胞胎妹妹宋蟬也拉著他的袖子，開口道：
“我跟著娘學刺繡，送二哥去讀書！”
宋衍感動得眼眶紅了：“爹娘，大哥，小妹，謝謝你們！”
這時一雙溫暖的大手撫上他的頭：“衍娃，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說什么謝謝？臭小子，跟你爹娘見外了不是？！”
同樣是宋家的孫子，大房的賢娃毫不費力就能得到他們家衍娃又爭又搶的東西。
宋老三心里憋著一口氣。
他爹覺得他不如大哥就算了，憑什么就覺得他生的兒子比大哥的兒子差！
必須要送衍娃去私塾，他一定要讓爹后悔！
讓爹知道，他寵了一輩子的大哥連衍娃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
“開飯了！”
門外傳來二嫂江氏的聲音。
一聽這聲音，屋內的夫妻二人也顧不得悲傷春秋，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就往飯桌前沖。
看著爹娘抱著小弟小妹跑走的背影，宋渲反手將門關上也趕緊沖向飯桌。
開玩笑，要是跑慢了搶不到好位置怎么辦？
堂屋
一大盆清得可以照見人臉的雜糧粥，一大盤水煮涼拌野菜，這就是宋家人的哺食。
看到萬氏將宋衍抱到桌前，宋老太將蒸好的雞蛋羹放到他面前。
“衍娃，這是給你補身體的，吃吧！”
雖然雞蛋在現代是吃到不想吃的東西，但在現在的宋家來說卻是難得吃上的好東西。
宋衍接過雞蛋羹道謝：“謝謝爺，謝謝奶?！?/p>
說著，他就用木勺舀起一勺雞蛋羹往宋老頭面前的碗里伸：“爺，您先吃?！?/p>
有好吃的，衍娃居然第一時間想到他。
宋老頭內心有些觸動，但僅僅是有些觸動罷了。
家里不可能再拿出錢來供他上私塾。
“衍娃，爺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雞蛋羹是給你補身體的，不用給我和你奶吃?！?/p>
看來他這爺爺是油鹽不進啊。
宋衍也沒再堅持，轉頭將手里的雞蛋羹舀到萬氏碗里：“娘，您吃。”
給娘分完，宋衍將雞蛋羹往爹和大哥，小妹碗里分。
聞著雞蛋羹的香味，宋賢有些坐不住了，他頻頻看向莫氏。
他才是宋家的長孫，憑什么雞蛋羹沒他的份！
爺奶真偏心！
莫氏看懂兒子的意思，瞥了眼面前一天比一天清的雜糧粥，她將筷子一摔，挺著肚子嘟囔道：
“娘，這粥怎么一天比一天清了？”
不知道她肚子里還懷著宋家的孫子嗎？
就吃這？
憑什么三房的弱崽子可以吃？她和她的賢娃卻沒得吃！
爹娘真偏心！
看了眼手里給莫氏勻出來明顯比其他人碗里稠了許多的粥，宋老太臉一垮，用手里的勺子敲著飯盆邊緣道：
“不吃拉倒！”
眼見著娘要伸手過來拿走她的碗，莫氏連忙低頭抱住手里的雜糧粥：“娘，我吃！我吃！”
說著， 她又朝著宋老太討好的笑笑：“這不是肚子里的孩子饞了嗎？”
喲呵？
沖著他家衍娃的雞蛋羹來的？
宋老三冷笑一聲，迅速將宋衍面前的雜糧粥往雞蛋羹里倒。
“衍娃快吃，免得又被人搶了。”
有福同享，一直是三房的傳統(tǒng)。
聽到宋老三這話，幾人瞥了眼莫氏，十分默契的抱緊手里的粥碗。
看著幾人防賊一般的樣子，莫氏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出聲罵道：
“老三，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可是你大嫂！”
宋老三呼哧哧將嘴里的雜糧粥喝完，這才懶洋洋抬頭：
“我又沒說是大嫂你要搶，急什么？難不成你真有這個想法？”
“你！”
莫氏差點氣個倒仰。
宋老大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將筷子一摔拍桌道：
“混賬！老三，你怎么跟你嫂子說話的？”
宋老三可不買賬，他“蹭”地一下從桌上站起，看向兩人質問道：
“我說什么了，你們這么敏感？一大家子供你們兩個讀書人還不夠，娘蒸個雞蛋羹給衍娃補身體你們還惦記是吧？”
“咋不直接說整個宋家都是你們的，我和二哥就是給你們當牛做馬的命！”
“反了！真是反了！”
宋老頭氣得直摔筷子，但宋老三看都沒看他一眼，牽起妻兒就往外走。
這讓想教訓他的宋老頭頓時僵住。
老三這是怨上他了？
哺食以宋老三的爆發(fā)結束，眾人面面相覷。
晚上
宋老頭在炕上輾轉反側，一旁同樣睡不著的宋老太忍不住開口：
“老頭子，你說送賢娃去私塾是不是錯誤的決定？老三現在都和我們離心了?！?/p>
聽了老妻的話，宋老頭渾濁的目光里滿是堅定：
“賢娃是長孫，我們以后都要跟著老大生活。這私塾只有賢娃能上！”
“等以后賢娃考上秀才，老三和衍娃會理解我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