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過來的第三天,嫡母帶著姐姐沈云裳,以探望的名義來了。
美其名曰探望,實(shí)則是來看我的笑話。
她們被請到我們的院子時,我正在給蕭決喂藥。
那藥黑乎乎的,聞著就苦。
蕭決皺著眉,一副難以下咽的樣子,我則柔聲細(xì)語地哄著。
“夫君,再喝一口,喝完這碗藥,病就能好起來了。”
這場景,落在嫡母和沈云裳眼里,便是最好的諷刺。
“喲,這不是薇薇嘛,幾天不見,真是越來越有當(dāng)家主母的范兒了?!?/p>
嫡母陰陽怪氣地開口,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見我穿著樸素,頭上只戴了根素銀簪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云裳則是一身綾羅綢緞,珠翠滿頭,她走到我身邊,假惺惺地拿起我的手:“妹妹,你受苦了。瞧瞧你這手,都粗糙了?!?/p>
我抽出手,淡淡一笑:“姐姐說笑了。照顧夫君,何來辛苦一說?!?/p>
說著,我舀起一勺藥,遞到蕭決嘴邊。
蕭決很配合地張開嘴,卻在藥勺快要碰到嘴唇時,猛地扭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一碗藥灑了大半,濺在我衣服上。
“夫君!”
我驚呼一聲,連忙放下藥碗,給他撫背順氣。
“咳咳……咳……”
蕭決咳得驚天動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沈云裳嫌惡地往后退了兩步,用帕子捂住口鼻。
嫡母更是皺緊了眉頭:“薇薇,你就是這么照顧國公世子的?毛手毛腳的!”
我沒理會她的指責(zé),只是滿臉焦急地看著蕭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夫君,你怎么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蕭決咳了半天,才緩過勁來,他虛弱地抓住我的手,對我搖了搖頭,然后看向嫡母和沈云裳,有氣無力地說:“不怪……不怪薇薇,是我……是我自己身子不爭氣。”
他的聲音沙啞微弱,配上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憫。
沈云裳眼中的鄙夷更甚。
她當(dāng)初死活不肯嫁,就是嫌棄蕭決是個短命鬼,如今親眼所見,更是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她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蕭決,語氣里帶著一絲施舍般的同情:“妹夫,你可要好生養(yǎng)著。我妹妹下半輩子的幸福,可都指望你了。”
這話聽著是關(guān)心,實(shí)則是在咒他早死。
我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蕭決抬起眼,看向沈云裳,那雙黯淡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光。
他費(fèi)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多謝……多謝大姐關(guān)心。能娶到……薇薇這么好的妻子,是我……是我三生有幸?!?/p>
他一邊說,一邊緊緊握住我的手,仿佛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沈云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嫡母見蕭決這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也失了興致,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帶著沈云裳告辭了。
她們前腳剛走,蕭決就松開了我的手,臉上虛弱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坐起身,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著。
“你那位姐姐,眼神像是淬了毒?!?/p>
他淡淡地說。
“她一直如此?!?/p>
我平靜地回答,開始收拾被打翻的藥碗。
“她今日戴的那支鳳釵,是三皇子送的吧?”
蕭決忽然問。
我動作一頓,抬起頭看他。
“宮里最新的賞賜,整個京城,獨(dú)一份?!?/p>
他勾了勾唇,“三皇子如今,圣眷正濃啊?!?/p>
我心中一凜,他連這種事都知道。
他這張病床,仿佛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將整個京城的風(fēng)吹草動都盡收其中。
“三皇子……會是你的阻礙嗎?”
我忍不住問。
蕭決放下茶杯,看著我,眼神深不見底:“這天下,所有姓趙的,都是我的阻礙?!?/p>
當(dāng)今圣上,姓趙。
他的話,讓我再次認(rèn)識到,我參與的,是一場足以讓千萬人頭落地的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