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fù)意識,是在劇烈的顛簸中。身下是冰冷粗糙的車廂地板,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孩子身上特有的、此刻卻混合著死亡氣息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
小旭和小雨!他們就躺在我身邊!小小的身體冰冷僵硬,臉上凝固著驚恐和痛苦的表情,像兩個被玩壞后丟棄的破舊娃娃。
心,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喉嚨被燙傷,火燒火燎,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無聲的悲鳴在胸腔里回蕩。我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伸出同樣傷痕累累的手臂,將兩具小小的、冰冷的身體緊緊摟進(jìn)懷里。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那滅頂?shù)慕^望和恨。
“大哥!你……你撐住??!”一個帶著哭腔的男聲從前座傳來,“我……我人微言輕,剛才在拳場實在不敢說話……只能偷偷把你們弄出來,送醫(yī)院!你千萬撐??!”
我艱難地抬眼,模糊的視線里,是
一張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臉。我想起來了,
六年前我和謝初柔的婚宴上,他被幾個富家子弟刁難,當(dāng)眾下不來臺。我不過順手幫他解了圍,說了幾句公道話。僅僅
一面之緣,他竟在那種地獄般的場景里,認(rèn)出了面目全非的我!
多么諷刺?。『臀彝补舱韮汕Ф鄠€日夜、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妻子,認(rèn)不出我。而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卻憑著一點模糊的印象和良知,冒著風(fēng)險把我們救了出來。
車子猛地剎停,刺耳的急救鈴聲響起。我被七手八腳地抬上擔(dān)架,推進(jìn)了充斥著消毒水味的急診室。冰冷的燈光刺得眼睛生疼。龍鳳胎小小的身體被放在旁邊的急救床上,醫(yī)生護(hù)士圍了上去。
“快!這個大人情況危急!血壓持續(xù)下降!準(zhǔn)備搶救!”醫(yī)生急促的聲音傳來。
“孩子呢?孩子怎么樣?”另一個醫(yī)生在檢查龍鳳胎。
我感覺生命在飛速流逝,身體越來越冷。不行……我還不能死……孩子……我的孩子……
“堅持?。∠壬?!堅持??!”護(hù)士在我耳邊大聲呼喊。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個微弱的聲音仿佛穿透了迷霧:“孩子……孩子好像還有微弱脈搏!”
轟!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我腦海中的混沌!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猛地從身體深處爆發(fā)出來!
“救……孩子……”我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從被燙傷的喉嚨里擠出三個破碎嘶啞的音節(jié),血沫順著嘴角溢出。
醫(yī)生猛地回頭看我,眼神凝重,剛要開口說什么。
砰——!
急診室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開!一群穿著黑色西裝、兇神惡煞的男人沖了進(jìn)來,二話不說,對著離門最近的一個醫(yī)生劈頭蓋臉就是幾個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像驚雷一樣在搶救室里炸響!其他醫(yī)生護(hù)士嚇得臉色慘白,紛紛后退,縮在墻角,大氣不敢出。
一個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踩著高跟鞋,慢條斯理地從那群兇徒身后走了出來。
謝初柔。
她穿著一身高定套裝,妝容精致,神色卻冷冽如冰,眼神掃過混亂的搶救室,最后落在我身上,像在看一堆垃圾。
“誰給你們的膽子,”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救他?”
被打的醫(yī)生滿臉是血,眼鏡都歪了,他強(qiáng)撐著,聲音顫抖卻帶著醫(yī)者的堅持:“醫(yī)……醫(y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這位先生傷勢太重,再不救治,會……會死的!”
“死?”謝初柔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弧度,目光釘在我身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那不更好?我要的,就是他死!”
即便早已心死如灰,親耳聽到她如此輕描淡寫、充滿恨意地說出要我死的話,渾身的血肉還是像被扔進(jìn)了高速運(yùn)轉(zhuǎn)的絞肉機(jī),每一寸神經(jīng)都在瘋狂叫囂著劇痛!那痛楚,比飛刀刺穿身體更甚百倍!
我慢慢抬起頭,染滿血污和淚痕的臉,直直撞進(jìn)她那雙寫滿譏誚和厭惡的眸子里。
她走了過來,昂貴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響,像踩在我的心臟上。她用腳尖,極其侮辱性地抬起我沾滿血污的下巴,迫使我對上她的視線,語氣鄙夷得像在評價一件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