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無孔不入。
沈硯感覺自己沉在萬載玄冰的底部。意識像沉船，在漆黑粘稠的海水里緩慢下墜，每一次掙扎都攪動起更深沉的疲憊和撕裂般的痛楚。左掌的傷口在冰冷河水的浸泡下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種空洞的灼燒感，仿佛那里只剩下一個源源不斷流失生命力的窟窿。身體被水流粗暴地裹挾、撞擊，每一次撞上堅硬的巖石都帶來沉悶的鈍痛，骨頭似乎都在呻吟。耳邊是渾濁水流沉悶的咆哮，是巨石滾落撞擊的轟隆悶響，是洞窟在更大規(guī)模崩塌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醒醒！沈硯！撐住……！”
顧衡嘶啞的吼聲穿透了水流的轟鳴，如同黑暗里一根搖搖欲墜的繩索。沈硯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冰冷的河水立刻模糊了視線。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顧衡用一條堅韌的傘繩死死捆在背上，顧衡的每一次蹬水都沉重無比，如同背負著整個崩塌的世界。渾濁的水流卷著碎石和腐爛的藤蔓碎片，劈頭蓋臉地砸來。他們正被一股狂暴的水流推搡著，在一條狹窄、曲折、仿佛怪獸腸道的水道里亡命奔逃。身后，那歸墟洞窟的方向，渾濁的水流正裹挾著大股大股翻騰的黑色蟲潮殘骸洶涌而來，更深處，一種冰冷、怨毒、飽含無盡貪婪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毒針，穿透重重水幕，死死釘在他的靈魂深處——
“血鑰……吾之血鑰……束縛……必破……”
“歸來……融合……”
那意念帶著蛇母被重創(chuàng)后的狂怒與更加熾烈的渴望，每一次沖擊都讓沈硯頭顱欲裂，仿佛有冰冷的鐵鉤在攪動他的腦髓。古玉緊貼胸口，此刻卻不再滾燙，反而透出一股幽寒，像一塊來自九幽的玄冰，沉甸甸地壓在心口，竭力對抗著那無孔不入的侵蝕。古玉深處，那縷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仍在頑強搏動，仿佛在呼應著……呼應著什么？
沈硯混亂的腦海里，昏迷前那驚鴻一瞥的畫面猛地炸開——暗金巨繭外殼塌陷處，露出的并非扭曲蠕動的血肉，而是一角冰冷、堅硬、深邃如宇宙初開般的暗色金屬！其上殘留的半道刻痕，磅礴、古老，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性威嚴，與他古玉上的云紋同源，卻更加浩渺，更加……根本！
“咳……咳咳！”一口腥咸冰冷的河水嗆入喉嚨，劇烈的咳嗽撕扯著胸腔的傷口，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痛楚。意識因為這劇痛反而清晰了一絲。
“醒了？抓緊！”顧衡的聲音緊繃得如同即將斷裂的鋼絲，每一個字都從牙縫里擠出。他正用后背死死頂住一塊被水流沖得搖搖欲墜的巨石，為兩人爭取一瞬的喘息。他半邊臉被鋒利的巖石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皮肉外翻，鮮血混著泥水不斷淌下，將他本就蒼白的臉染得如同地獄惡鬼。裝備包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腰間別著的那把戰(zhàn)術匕首和一只進水后屏幕碎裂、光線昏暗的強光手電。他身上的戰(zhàn)術服被巖石和水下尖銳物割得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上遍布青紫和劃傷，每一次用力，肋下的舊傷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的動作明顯變形。
“那……那東西……不是活的……”沈硯的聲音嘶啞微弱，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在激流的咆哮中幾乎細不可聞，“繭里面……是……金屬！刻痕……和古玉一樣……”
顧衡頂住巨石的脊背猛地一僵！渾濁的水流沖過他額角流下的血線。那雙即使在絕境中也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爆射出難以置信的寒芒。金屬？與古玉同源的刻痕？這完全打敗了他對“蛇母”的所有認知！蘇家血脈鎮(zhèn)壓的……難道不是某種古老生物，而是一個……一個器物？！一個被禁錮在活繭核心的……金屬造物？！
“確定？！”他厲聲喝問，聲音因為巨大的沖擊而微微變調。
“千真……萬確……”沈硯艱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肺腑的劇痛，“那刻痕……更……更古老……”
轟——?。?！
話音未落，身后狹窄的水道深處，傳來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整條地下河系的根基都被撼動！一股比之前更加強大的沖擊波裹挾著更加渾濁、充滿刺鼻硫磺和腐爛氣味的濁流，如同一條發(fā)狂的黑龍，排山倒海般沖來！
蛇母的反撲！它被徹底激怒了！這沖擊波不僅僅攜帶物理的力量，更裹挾著那冰冷怨毒的意念洪流！
“呃啊——！”沈硯首當其沖，感覺自己的頭顱像被無形的攻城錘狠狠砸中！意識瞬間被撕裂般的劇痛和蛇母那充滿怨毒貪婪的咆哮淹沒：
＞“螻蟻！竊血之賊！枷鎖……必碎！歸來?。?！”
古玉驟然爆發(fā)出刺骨的幽藍寒光！這光芒穿透濕透的衣物，在水流中形成一圈詭異的藍色光暈，死死抵住意念的沖擊，卻也讓沈硯如墜冰窟，渾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極致的寒冷中痙攣！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剛剛凝聚的一絲清醒再次潰散，身體徹底軟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抽搐。
“該死！”顧衡悶哼一聲，巨大的沖擊波狠狠撞在他頂著的巨石上！巨石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猛地向后滑動！顧衡被這股巨力撞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在渾濁的水流中，瞬間被沖散。肋骨處傳來清晰的骨裂聲，劇痛讓他幾乎瞬間暈厥！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狠厲在瞬間壓倒了所有痛苦。顧衡眼中爆發(fā)出野獸般的兇光，借著身后濁流沖擊的巨力，雙腳在滑動的巨石上猛地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借著這股狂暴的水勢，拖著背上的沈硯，朝著前方未知的黑暗水道狠狠沖去！速度竟比之前快了數(shù)倍！
激流裹挾著兩人，在狹窄、曲折、布滿嶙峋怪石的水道里瘋狂沖撞。顧衡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來，將全部意志都集中在感知水流方向和規(guī)避致命撞擊上。他像一條重傷的鯊魚，在死亡的湍流中憑借著本能和經驗亡命穿梭。沈硯的重量，肋骨的劇痛，蛇母意念的殘余沖擊，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只有一個念頭：沖出去！
冰冷腥臭的河水不斷灌入口鼻，每一次換氣都帶著死亡的窒息感。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顧衡那只進水的手電偶爾閃爍幾下，投射出幾道扭曲、晃動、隨時可能熄滅的慘淡光柱，映照出水道兩側飛速掠過的、濕滑猙獰的巖石輪廓，如同無數(shù)窺伺的鬼影。前方，水流的咆哮聲似乎發(fā)生了一些變化，變得更加空曠，更加……深遠？
就在顧衡感覺自己的意志和體力都即將被這無休止的黑暗與沖撞徹底榨干的剎那——
前方手電光柱照射的邊緣，狹窄水道的盡頭猛地消失了！
不是巖壁，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水流在這里形成了一道短暫而湍急的瀑布斷崖，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斷崖之下，是更廣闊的水域！
“抱頭！”顧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猛地吸足一口氣，雙手死死護住頭部，同時繃緊全身肌肉，將背上的沈硯盡可能護在身下。
轟?。?！
巨大的失重感瞬間攫住全身！兩人被狂暴的水流裹挾著，狠狠沖出了狹窄水道的出口，如同兩顆被投石機拋出的石子，砸向下方的無邊黑暗！
噗通！噗通！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間將他們徹底吞沒！巨大的沖擊力讓顧衡眼前徹底一黑，肺里的空氣被盡數(shù)擠壓出來，無數(shù)細碎的氣泡在耳邊瘋狂上涌。他感覺自己像一顆炮彈沉向無底深淵。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快速流失，冰冷的湖水從口鼻瘋狂灌入。
完了嗎……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瞬間，一點微弱的、卻異常熟悉的幽藍光芒，穿透了沉重的眼皮，刺入了顧衡模糊的視界。
那光芒并非來自上方遙遠的水面，而是來自下方……沉沉的、深不見底的湖底！
光芒極其微弱，如同夏夜荒野里幾點飄忽的螢火，在絕對的黑暗中頑強地閃爍著。那幽藍的色澤……那奇異的律動……
顧衡殘存的意識猛地一震！這光芒的質感……與沈硯古玉爆發(fā)時的幽藍光暈，何其相似！與他在那暗金巨繭外殼塌陷處驚鴻一瞥的金屬刻痕所殘留的冰冷神韻……隱隱呼應！
這湖底……有什么？！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顧衡即將熄滅的意識。他奮力地、掙扎著扭動沉重的脖頸，試圖看向下方那幽藍光點的來源。然而，視線所及，只有更加深沉的黑暗，以及那幾點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的幽藍微光。冰冷渾濁的湖水灌滿了口鼻，肺部火辣辣地灼燒，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塊，正被無形的巨手拖向無底的深淵。
意識，終于徹底沉入了冰冷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沈硯的意識在冰冷和窒息中艱難地漂浮著。他感覺自己像一塊朽木，被湖水浸泡著，沉沉浮浮。左手的傷口在湖水的持續(xù)浸泡下，傳來一陣陣遲鈍而綿長的抽痛，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牽扯著那空洞的灼燒感，仿佛生命力正隨著每一次心跳從那傷口悄然流逝。
他費力地睜開腫脹的眼皮。
視野里一片朦朧的昏暗。上方是高得令人眩暈的巨大穹頂，嶙峋的鐘乳石如同倒懸的黑色森林，猙獰地指向下方。微弱的光源似乎來自穹頂某些裂隙透下的、不知是月光還是天光的慘淡輝暈，經過漫長水體的過濾和折射，只剩下一種慘淡、冰冷的灰藍色，勉強勾勒出這個巨大地下湖的輪廓。
湖水冰冷刺骨，帶著濃重的鐵銹和腐爛水藻的腥氣。他們漂浮在靠近一側巖壁的淺水區(qū)。腳下是松軟、粘稠的淤泥，混雜著許多硌腳的碎石和……某種觸感冰冷、堅硬、邊緣銳利的東西。
他猛地側頭。
顧衡就漂浮在他身邊不遠的水中，臉朝下，半個身子還浸在冰冷的湖水里，一動不動。他背上那條固定沈硯的傘繩早已斷裂，只留下深深的勒痕。臉上那道傷口被水泡得發(fā)白外翻，猙獰可怖。臉色灰敗得如同死人，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顧……顧衡……”沈硯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帶著溺水后的劇痛和恐懼。他掙扎著想劃水過去，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每一次動作都牽動全身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
就在這時，一種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觸感，毫無征兆地貼上了他浸在水中的左手手腕！
沈硯猛地一顫！瞬間的驚悚驅散了部分身體的麻木。他低頭看去——
渾濁的湖水中，一條細長、通體覆蓋著冰冷粘液的灰白色東西，正如同一條陰險的水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的手腕！那東西沒有明顯的頭部，末端是撕裂般的斷口，斷口處露出幾絲灰敗、如同腐爛水草般的絮狀物，正隨著水流微微飄蕩。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腐爛水生物和濃重腥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尸蛇！被洪水從歸墟沖出來的、已經死去的活繭殘??！
這東西雖然失去了母體統(tǒng)一的意志驅動，只剩下冰冷尸骸的本能，但那滑膩冰冷的觸感和纏繞的力道，依舊讓沈硯瞬間頭皮炸裂！強烈的惡心感和死氣沉沉的冰冷順著皮膚直鉆骨髓！
“滾開！”極度的厭惡和恐懼讓沈硯爆發(fā)出短暫的力氣，他猛地甩動手臂，同時抬起左腳，狠狠朝著那纏繞上來的灰白尸骸踹去！
噗嗤！
那東西遠比看上去更加脆弱。沈硯一腳踹去，灰白色的“尸蛇”瞬間斷裂，半截纏繞在他手腕上，另外半截則被踹飛，落入不遠處的水中，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斷裂處涌出灰黑色的、如同爛泥般的粘稠物質，迅速在湖水中暈染開來，散發(fā)出更加濃郁的惡臭。
沈硯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惡心得幾乎要嘔吐出來。他拼命甩動手腕，想將那半截冰冷的斷骸甩掉。就在這劇烈的動作中，他眼角余光瞥見顧衡漂浮的身體旁邊，渾濁的水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微弱地反射著穹頂透下的慘淡光線。
那東西半埋在淤泥和碎石中，只露出一小部分。質地堅硬，顏色深暗，絕非巖石或枯骨。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其表面……似乎有著極其細微、規(guī)則的起伏紋路？
沈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個驚悚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那紋路的感覺……和巨繭深處露出的金屬刻痕，和他古玉上的云紋……那種冰冷、古老、非自然的質感……
難道？！
他顧不上手腕上那半截令人作嘔的斷骸，也顧不上身體的劇痛，用盡力氣朝著顧衡的方向掙扎劃去。渾濁的湖水阻礙著他的動作，每一次劃水都異常艱難。就在他快要靠近顧衡時——
“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嗆咳突然從顧衡那邊傳來！
顧衡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的渾濁湖水從他口鼻中嗆咳出來。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灰敗的臉上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泛起一絲病態(tài)的潮紅，那雙銳利的眼睛終于睜開，雖然布滿了血絲，眼神渙散而迷茫，但終究是醒了！
“顧衡！”沈硯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顧衡艱難地轉動著僵硬的脖子，渙散的目光聚焦在沈硯身上，似乎用了好幾秒才確認眼前的景象。他的視線掃過沈硯手腕上纏繞的那半截灰白尸骸，眉頭厭惡地皺起，隨即又落向沈硯身后渾濁的水面，眼神猛地一凝！
沈硯順著他的目光回頭。
只見不遠處，那片被灰黑色粘稠物質污染的水域附近，渾濁的湖水下，影影綽綽地浮現(xiàn)出更多扭曲、僵直、如同巨大水蛭般的灰白色尸?。∷鼈儽凰鳑_散，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在這片水域緩緩沉浮、聚攏。其中一具半埋在淤泥里的尸骸旁邊，赫然也露出了半塊深暗的、邊緣銳利的東西，同樣閃爍著微弱而規(guī)則的冷光！
“唔……”顧衡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肋下傳來的劇痛讓他瞬間倒抽一口冷氣，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動作再次僵住。他只能死死盯著那些尸骸和尸骸旁露出的詭異碎片，眼中充滿了驚疑、審視和一種近乎窒息的凝重。
“……金屬……”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不是疑問，而是帶著一種沉重無比的確認。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沈硯手腕上那半截尸骸的斷口，又落回湖水中那些漂浮或半埋的同類殘骸。
沈硯的心沉了下去。顧衡的確認，印證了他最壞的猜想。這些被洪水沖出來的尸骸……這些包裹在“活繭”內部的怪物……它們并非純粹的生物！它們的核心，或者說，它們的“骨骼”、“甲殼”，極有可能就是……就是類似歸墟巨繭深處那種暗色金屬的碎片！
一個冰冷的事實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心頭：蘇家血脈世代鎮(zhèn)壓的“蛇母”，其核心并非生物，而是一件（或一堆）古老、未知、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金屬造物！這些所謂的“活繭”、“尸蛇”，更像是這金屬造物泄露的力量或物質所污染、改造、或者……制造出來的衍生物！
這念頭帶來的寒意，比這冰冷的湖水更加刺骨！
就在這時，沈硯胸口一直沉寂冰冷的古玉，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絲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悸動！
嗡……
這一次的悸動，并非對抗蛇母意念的冰冷防御，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沉睡的琴弦被無形的指尖撥動了一下。悸動的方向，赫然指向下方——那片漂浮著尸骸、沉埋著詭異金屬碎片的渾濁湖水深處！
幾乎是同時，顧衡那只進水后屏幕碎裂的手電，原本徹底熄滅的指示燈，竟也詭異地閃爍了一下極其微弱的紅光，隨即徹底黯淡下去。仿佛在剛才那一瞬間，捕捉到了某種異常的能量殘余。
沈硯和顧衡的目光瞬間在空中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深不見底的寒意！
這湖底……有東西在呼應古玉？呼應那些金屬碎片？
“……不能……待在水里……”顧衡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帶著肋骨折斷的痛苦喘息，目光掃視四周，最終定格在十幾米外一處突出水面的、相對干燥的巨大巖石平臺。“上岸……”
沈硯艱難地點頭，用盡力氣劃水。冰冷渾濁的湖水仿佛擁有粘稠的意志，拖拽著他們疲憊欲死的身體。每一次劃動，都讓左手的傷口在冰冷的刺激下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手腕上那半截灰白尸骸冰冷的觸感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這片水域的恐怖。
近了。巨大的巖石平臺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個沉默的島嶼。就在沈硯的手即將觸摸到平臺邊緣濕滑巖石的瞬間——
嗡！
古玉的悸動再次傳來！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試探，而是一股清晰、冰冷、如同深淵回響的波動！這波動穿透冰冷的湖水，穿透沈硯的皮肉骨骼，狠狠撞在他的意識之上！
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陰寒，毫無征兆地從下方漆黑的湖水中升騰而起！瞬間籠罩了這片水域！仿佛有什么沉睡了萬古的冰冷存在，在古玉的悸動下……被驚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