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著山洞的巖壁，發(fā)出單調(diào)的滴答聲。唐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起皮。他的頭發(fā)依舊是霜雪般的白，只是此刻不再像斷崖上那般枯槁，在篝火的映照下，竟泛著一層奇異的瑩潤光澤。
蘇清鳶坐在他對面，正用一塊干凈的布條蘸著篝火烤熱的清水，輕輕擦拭他手臂上的爪痕。她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可指尖的顫抖卻泄露了她的緊張 —— 唐衍的傷口愈合得很慢，甚至隱隱有惡化的跡象，燃燒道基的后遺癥比她想象的更嚴(yán)重。
“還疼嗎？” 蘇清鳶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她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已經(jīng)用特制的藥膏處理過，紫黑色褪去了些，卻依舊能看到毒素在皮膚下游走的痕跡，那是墨老的 “蝕骨煙” 留下的印記。
唐衍搖了搖頭，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死不了?！?他試著調(diào)動真氣，卻發(fā)現(xiàn)丹田空空如也，經(jīng)脈里只有些微弱的氣流在勉強(qiáng)流動，像是快要熄滅的燭火?！暗故悄?，那毒……”
“無妨?！?蘇清鳶打斷他，將最后一點藥膏涂在他的傷口上，“我蘇家有秘法壓制，到了中州就能徹底清除。”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唐衍分明看到她轉(zhuǎn)身時，悄悄按了按胸口，那里是毒素蔓延的方向。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山洞里的寒意越來越重。唐衍裹緊了身上的粗布衫，那是蘇清鳶用自己的外袍改的，帶著淡淡的藥香。他看著洞外連綿的雨幕，心里有些發(fā)沉 —— 他們已經(jīng)離開青州三天了，這三天里，蘇清鳶幾乎耗盡了所有隨身攜帶的丹藥，可他的傷勢依舊沒有起色。
“要是有‘生肌玉露’就好了?！?蘇清鳶望著篝火出神，聲音帶著些悵然，“那是中州最好的療傷藥，就算是道基受損，也能慢慢修復(fù)……”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 生肌玉露是蘇家的秘藥，尋常弟子連見都見不到，她這樣說，無異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一般。
唐衍卻沒在意這些，他只是看著蘇清鳶凍得發(fā)紅的指尖，突然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油紙包被雨水打濕了邊角，里面裹著個小小的瓷瓶，正是他在思過崖石屋里找到的那個。
“這個，或許能用?！?唐衍將瓷瓶遞給她，語氣帶著些不確定，“是我之前在思過崖?lián)斓降?，不知道是什么藥。?/p>
蘇清鳶接過瓷瓶，入手微涼。瓶身上沒有任何標(biāo)記，只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拔開瓶塞，一股奇異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那香味不似尋常草藥，倒像是某種靈泉的氣息，吸入一口，竟覺得體內(nèi)的毒素都安分了些。
“這是……” 蘇清鳶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倒出一粒丹藥，只見那丹藥呈半透明的乳白色，里面隱約有流光轉(zhuǎn)動，“這是‘九轉(zhuǎn)還魂丹’！”
“九轉(zhuǎn)還魂丹？” 唐衍愣了一下，他在《異脈考》里見過這個名字，據(jù)說這是上古時期的療傷圣藥，能生死人肉白骨，早已失傳，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出現(xiàn)。
“沒錯！” 蘇清鳶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你看這丹紋，九轉(zhuǎn)連環(huán)，是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將丹藥遞到唐衍嘴邊，“快服下，這藥能修復(fù)道基，就算是燃燒道基這種重創(chuàng)，也能慢慢調(diào)理回來！”
唐衍看著她眼里的光芒，心里一暖，張嘴將丹藥吞了下去。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所過之處，經(jīng)脈里的刺痛瞬間消失，丹田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開始緩緩滋生真氣。
更神奇的是，那股暖流到達(dá)眉心時，突然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點，涌入他的識海。唐衍只覺得腦海一陣清明，之前因為燃燒道基而模糊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甚至連《藏鋒十三式》的細(xì)節(jié)都記得更加清楚了。
“怎么樣？” 蘇清鳶緊張地看著他，眼里滿是期待。
唐衍活動了一下手指，驚喜地發(fā)現(xiàn)，不僅傷口的疼痛消失了，而且丹田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絲真氣！雖然微弱，卻比之前凝練了許多，流動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有效！” 唐衍的聲音帶著些顫抖，他能感覺到，那粒丹藥的力量正在緩慢修復(fù)他受損的道基，就像春雨滋潤干涸的土地，“清鳶，這藥……”
他話沒說完，突然聽到洞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蘇清鳶立刻熄滅篝火，兩人屏住呼吸，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向洞口。
只見幾個黑影出現(xiàn)在洞口，手里拿著骨刀，臉上帶著獰笑 —— 是血影教的余黨！
“找到了！那丫頭果然在這里！” 領(lǐng)頭的黑影獰笑著走進(jìn)山洞，手里的骨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墨老讓我們帶你的人頭回去，沒想到還附贈了個小白臉，正好用來煉‘血食’！”
唐衍將蘇清鳶護(hù)在身后，握緊了身邊的鐵骨劍。雖然九轉(zhuǎn)還魂丹讓他恢復(fù)了些力氣，但道基未復(fù)，真氣依舊微弱，對付這幾個邪修，恐怕還是有些吃力。
“你們先走，我斷后?！?唐衍低聲說，準(zhǔn)備再次燃燒精血搏殺。
可蘇清鳶卻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不用。” 她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陣盤，正是之前在斷崖布設(shè)陣法用的，“他們追了我們?nèi)?，也該付出點代價了?！?/p>
她快速在地上布下陣盤，指尖彈出幾枚陣旗，打入四周的巖壁。隨著她一聲輕喝，山洞里突然亮起無數(shù)光點，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幾個邪修困在里面。
“這是…… 困靈陣？” 邪修們臉色大變，他們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還會布陣。
蘇清鳶沒有說話，只是雙手結(jié)印，光罩突然收縮，發(fā)出耀眼的光芒。邪修們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在光芒中漸漸消融，最終化為一縷縷黑煙，被光罩吸收。
陣法散去，山洞里恢復(fù)了平靜，只留下幾枚掉落的骨器。
唐衍驚訝地看著蘇清鳶，他沒想到她不僅實力高強(qiáng)，還精通陣法。
蘇清鳶卻像是耗盡了力氣，踉蹌了一下，臉色比之前更白了?！翱熳撸嚪ǖ膭屿o會引來更多人?！?/p>
唐衍連忙扶住她，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九轉(zhuǎn)還魂丹的力量還在持續(xù)發(fā)揮作用，丹田的真氣越來越濃郁，甚至連混沌道體都有了一絲異動，仿佛在貪婪地吸收著丹藥的力量。
“這藥，你知道來歷嗎？” 唐衍一邊走一邊問，他總覺得這枚九轉(zhuǎn)還魂丹出現(xiàn)在思過崖，有些蹊蹺。
蘇清鳶搖了搖頭：“九轉(zhuǎn)還魂丹在上古時期就已失傳，據(jù)說只有丹神谷的祖師爺能煉制。不過……” 她頓了頓，若有所思地說，“我在家族典籍里見過記載，說丹神谷的最后一任谷主，曾在青州游歷過，還留下了一處藥廬?！?/p>
唐衍心里一動，難道思過崖下的藏劍廬，和丹神谷有關(guān)？
他想起了那個白胡子長老，想起了他給的《異脈考》，想起了這枚九轉(zhuǎn)還魂丹?；蛟S，那位長老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管怎么說，” 唐衍握緊了蘇清鳶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微涼，“這藥救了我，也讓我們有了去中州的希望?！?/p>
蘇清鳶看著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芒，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嗯，中州?！?/p>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照亮了前方的山路。唐衍背著蘇清鳶，手里握著鐵骨劍，一步步朝著蒼玄大陸的核心域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丹田深處，那枚九轉(zhuǎn)還魂丹的藥力正在與混沌道體發(fā)生著奇妙的反應(yīng)，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而這股力量，將在不久后的中州，掀起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
而在青云宗的藏經(jīng)閣里，白胡子長老看著手中的水鏡，鏡中映出唐衍和蘇清鳶離去的背影。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混沌道體，太陰靈體，或許這天下，真的要變了?！?/p>
他將一枚玉簡放在書架上，玉簡上刻著三個字：“中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