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的朱漆大門外,素白的孝幡被風扯得獵獵作響,像是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在半空亂抓。門楣上懸著的白幔垂到石階邊,被往來的腳步蹭得發(fā)灰,幾個穿粗布孝衣的下人抱著疊好的紙錢匆匆穿過門庭,袖口磨出的毛邊沾著汗?jié)n,臉上卻不見半分哀戚——誰都知道,這院里躺著的周大拿,是城里有名的吸血鬼,如今他死了,哭喪的怕是只有他那個認賊作父的兒子周小天。
跨進大門,一股濃重的柏木香混著燒紙的焦味撲面而來。一樓大廳早被騰空,八仙桌拼成的供臺上鋪著暗紋白綾,香爐里插著三炷高香,煙氣裊裊地纏上梁上懸著的"當大事"匾額。供臺正中,那口柏木棺材沉得像塊山巖,棺蓋邊緣雕刻的纏枝蓮紋被打磨得锃亮,一看便知是花了大價錢的。棺材前的蒲團上,偵緝隊長周小天正披麻戴孝地跪著,青灰色的孝帽歪在一邊,露出油光锃亮的頭發(fā)。他每隔片刻便扯著嗓子干嚎幾聲,"爹啊你死得好慘"的哭腔里聽不出半分悲慟,倒像是怕旁人聽不見似的,眼角連點濕意都沒有。
"劉副隊,去看看廚房的孝宴備得怎么樣了,加藤太君快到了。"周小天突然停了哭,扭頭沖忙前忙后的劉歪嘴喊了句,聲音里哪還有半分喪父的哀痛。劉歪嘴那張歪向一邊的嘴咧得更開了,點頭哈腰地應著"是是是",轉身時卻偷偷往地上啐了口,這周小天倒好,不思報仇,反倒一門心思攀附日本人。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皮鞋叩擊石階的脆響,警察局長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立刻堆起褶子,像朵被揉皺的菊花。他弓著腰快步迎出去,老遠就朝巷口抬手:"加藤太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穿黃呢軍裝的憲兵隊長加藤一郎邁著八字步走來,唇上的仁丹胡翹得老高,手里的軍刀隨著腳步輕輕晃動。周小天見狀,連滾帶爬地從蒲團上起來,貓著腰跑到加藤面前,"撲通"一聲跪得結結實實,膝頭砸在青磚地上的悶響震得人耳朵疼。"太君!"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臉上抹,其實壓根沒淚,"您可得給我做主??!我爹......我爹他是為了大日本皇軍的共榮事業(yè)死的啊!那伙亂匪不除,城里永無寧日啊!"
加藤眼皮都沒抬,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就從周小天身邊過去了。
這場周家大葬,成了周小天斂財?shù)挠深^。城里商戶被挨個敲門"吊唁",少則三五塊大洋,多則上百,誰要是敢說個"不"字,第二天鋪子準保被"查抄"。綢緞莊的張老板捏著口袋里僅剩的幾塊銀元,望著周家大門的方向啐了口:"周大拿這老東西,死了都不安生,祖宗八代怕都要被人罵爛了。"
而此時的黑龍嶺,正被一股熱辣辣的喜氣包裹著。殺了周大拿,奪了一箱金條、銀元、銀票,這也是山寨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收獲。林耀武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褂子,正指揮弟兄們把一捆步槍搬到曬谷場,陽光灑在槍身上,映得他眼里亮閃閃的。"都精神點!"他拍著一個年輕隊員的肩膀,"有了家伙,咱們就能多殺幾個鬼子漢奸,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隊員們嗷嗷地應著,練兵的勁頭更足了。大刀劈得呼呼作響,步槍的瞄準練習也格外認真,連伙房的師傅都多殺了只山雞,說要給弟兄們加個菜。
就在這時,山下的暗哨派人來報:"林隊長,山下村口來了伙人,說是找您的。"
林耀武皺了皺眉。黑龍嶺地勢險要,除了自己人,少有外人敢闖。他跟著來人往山下走,剛到村口的老槐樹下,就見幾個穿短褂的漢子正和暗哨爭執(zhí),為首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白凈面皮,眼神卻很亮,看見林耀武,眼睛猛地一睜,隨即笑了起來。
"二叔,好久不見,您還是這么硬朗。"年輕人往前邁了兩步。
林耀武愣了愣,隨即認出是侄兒俊杰,他快步迎上去,攥住林俊杰的手:"俊杰?真是你!"
暗哨還有些警惕,林俊杰身邊的護衛(wèi)也往前站了站。林俊杰擺擺手:"你們在這兒等著,我跟二叔上去。"他解下腰間的短槍遞給護衛(wèi),"放心,二叔這兒安全。"
上了山寨,林耀武拉著林俊杰轉了個遍。曬谷場的練兵、后山的暗洞、伙房的炊煙,都讓林俊杰看得新奇。"二叔,您這兒可比我想象的像樣多了。"他摸著一支步槍的槍管,"比我們那兒有些正規(guī)軍的裝備都強。"
到了傍晚,林耀武讓人把林俊杰的隨從接上山,在聚義廳擺了桌酒席。桌上是自產(chǎn)的茄子、豆角,還有早上剛打的山雞、野兔,用粗瓷大碗裝著,熱氣騰騰的。林俊杰和隨從們吃得分外香,尤其是那鍋燉野豬肉,肥肉燉得入口即化,連平時不怎么吃肉的林俊杰都多添了半碗飯。
酒過三巡,弟兄們都散了,林耀武領著林俊杰到了自己的小屋。油燈昏黃的光映著兩人的臉,林耀武給侄子倒了杯熱茶:"說吧,這次來找二叔,是不是國軍要打縣城?"
林俊杰放下茶杯,臉上的笑意收了收:"二叔,實不相瞞,我現(xiàn)在在第三戰(zhàn)區(qū)任職。上峰知道您在這兒拉起了隊伍,想給您一個編制——敵后游擊縱隊,歸戰(zhàn)區(qū)直接指揮。"他從隨身的皮包里掏出一沓銀元,"這是一千塊大洋,算是上峰給弟兄們的慰問。"
林耀武沒碰那些銀元,只是看著林俊杰:"編制我不在乎,打鬼子才是正經(jīng)事。不過我得跟你交個底,我和王亮——就是跟我一起下山的兄弟,早在老部隊時就入了人民黨,只是后來打散了,跟組織斷了聯(lián)系。"
屋里一下子靜了,只有油燈的燈芯偶爾爆個火星。林俊杰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上峰最忌諱這個。但看著二叔眼里的坦誠,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猛地站起來:"二叔,不管什么黨,眼下最大的事是把鬼子趕出去!日本人占我河山,殺我同胞,這筆賬不能不算!您要是信得過我,咱們聯(lián)手干,殺鬼子,除漢奸,給祖宗們爭口氣!"
"好小子!"林耀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林家的種!"
"不過......"林俊杰有些猶豫,"在我上峰面前,我不能提您的身份,還請二叔體諒。"
林耀武擺擺手:"這有啥?打鬼子是真的,別的都不重要。說吧,下一步想怎么干?"
"上峰的意思,是讓您在縣城搞個大動靜。"林俊杰湊近了些,聲音壓得低,"最好能除掉加藤,他是縣城日軍的憲兵隊長,手上沾了不少中國人的血。殺了他,既能打擊鬼子的氣焰,也能鼓舞敵后的士氣。只是......"他皺起眉,"加藤的憲兵隊駐在城東炮樓,火力很猛,硬攻怕是不行。"
林耀武摸了摸下巴。加藤這惡名字縣城百姓無人不知,,周大拿就是靠著他才敢在城里橫行霸道。"我進城找王亮合計合計,三天后還是在村口見。"他把那一千塊大洋推了回去,從床底下摸出個布包,里面是十根金條,"錢你拿著,跟你上峰說說,給我們弄點硬家伙——步槍、子彈、手榴彈都行,最好能弄門迫擊炮。加藤那炮樓,白天火力太猛,靠近不了,晚上他們縮在里面,迫擊炮也許能用上。"
林俊杰看著金條,又看了看二叔,把金條揣進懷里:"二叔放心,我一定想辦法。"
第二天一早,林耀武就下了山。和順糧行,王亮正蹲在柜臺后算賬,見他進來,趕緊把賬本合上:"耀武?咋這么快回來了?"
"有硬仗要打。"林耀武把林俊杰的計劃一說,王亮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加藤的炮樓不好啃啊。"他往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那炮樓是鋼筋水泥的,四周圍著鐵絲網(wǎng),門口有兩挺重機槍,樓里還有三十多個鬼子,白天晚上都有人站崗。"
兩人在糧行后屋合計了半天,煙卷抽了一地,也沒想出個好法子。王亮說要不引加藤出城打伏擊,可山寨的長槍隊加短槍隊攏共才五十來人,真要是遇上鬼子的重機槍,怕是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林耀武說要不夜襲,可炮樓的射擊孔從一樓打到三樓,樓頂還有探照燈,黑夜里根本藏不住。
"難啊......"王亮在后院轉來轉去,急得抓耳撓腮,鞋底把青石板蹭得沙沙響。林耀武蹲在墻角,手里的煙卷快燒到手指頭了,眼前全是加藤那張掛著仁丹胡的臉。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掌柜的,飯做好了!"
是小武,可這會兒,他明明剛進廚房,怎么又從大門外走進來了?林耀武站起來,指著他笑:"你這小子,剛不是還在廚房嗎?咋從外面進來了?"
小武往灶臺后縮了縮,調皮地眨眨眼:"掌柜的,我學會遁地術了,還會隱身法呢!"
"少胡說!"王亮走過來,在他后腦勺拍了一下,"老實交代,怎么出去的?"
小武捂著后腦勺,拉著兩人往廚房走:"掌柜的跟我來就知道了。"廚房門后放著個半舊的水甕,因為底部漏水,早就不用了,小武掀開甕蓋,林耀武和王亮都愣住了——水甕底下是空的,黑黢黢的洞口像張嘴。
"我下去給你們看看!"小武說著,一縱身跳了進去,洞口只剩下他的聲音,沒過片刻,就見他從糧行大門跑了進來,拍著手笑。
王亮和林耀武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什么遁地術,這不就是地道嘛!"王亮拍著小武的肩膀,"你這小子,藏得夠深啊!"
小武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黑龍嶺后山不是有暗洞嘛,能通到半山腰,危機時候能保命。我看這水甕漏水,底下也有個窟窿,就跟幾個弟兄閑時就挖地道,昨天剛挖通,出口在房后樹林里,我還用雜草擋著呢。"
"好!好小子!"林耀武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嚇人,"王亮,我有主意了!"他把王亮拉進里屋,兩人對著油燈嘀咕了半天,王亮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最后拍著桌子叫好:"就這么干!"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分頭行動。王亮在縣城里轉了又轉,把炮樓周圍的街道、房屋摸得一清二楚;林耀武回了趟黑龍嶺,把山寨的弟兄們做了安排。第三天,他在村口見到林俊杰,把計劃一說,林俊杰聽得連連點頭:"這法子可行,但得用高爆黃炸藥,普通黑炸藥炸不動鋼筋水泥。"他指著地上那幾個木箱子,"我給您帶了二十支漢陽造,五箱子彈,兩箱手榴彈,黃炸藥我盡快想辦法弄來。"
林耀武讓弟兄們把武器運上山,自己進了城。王亮正在糧行等著,見他進來,趕緊把一張草圖鋪開:"炮樓在城東,前面是操練場,圍了鐵絲網(wǎng),后面是庫房,圍墻老高。庫房外是條商業(yè)街,原來挺熱鬧,現(xiàn)在鬼子老抓人,商戶都跑了,房子大多空著,正好做文章。"
"得先在商業(yè)街租個院子。"林耀武指著草圖上的商業(yè)街,"從街上挖地道到炮樓底下,直線距離得有四百多米,一旦挖偏了,就全白搭了。"
王亮嘆了口氣:"這活兒看著簡單,實則難如登天。不說別的,光找個會打洞的行家就不容易。"
"哎,我倒想起個人。"林耀武眼睛一轉,"山寨里那個瘸腿的老兵,吳有財,你還記得不?就是發(fā)現(xiàn)后山暗洞的那個。上次他喝多了說,以前是'摸金校尉',后來才知道是盜墓的,犯了事才當兵的。打洞這活兒,他怕是行家。"
"對呀!"王亮一拍腦門,"我怎么把他忘了!聽說他有個百寶箱,里面全是打洞的家伙事兒,趕緊把他請來!"
林耀武當天就回了山寨。吳有財正坐在門檻上曬太陽,一條腿不自然地伸著,見林耀武進來,慢慢站起身:"寨主找我?"他陜西口音很重,說話有些漏風——當年在戰(zhàn)場上被彈片削掉了半顆牙。
"老吳,有個硬仗要打,得請你出山。"林耀武把挖地道炸炮樓的事一說,吳有財渾濁的眼睛亮了亮,二話不說,提起墻角那個磨得發(fā)亮的木箱:"走!"
到了縣城,吳有財先扮成乞丐,拄著拐杖在炮樓周圍轉了半天。他討飯盆里沒放幾個銅板,倒是藏著個小小的羅盤,邊走邊看,嘴里念念有詞。回到租好的院子,他鋪開一張草紙,用炭筆勾出幾條線:"從這兒到炮樓根基,直線四百五十米,偏差不能超過三尺。"他又列出一串東西:"洛陽鏟要五副,頭燈、蠟燭、煤油各備十份,還得弄個絞盤、滑輪、吊筐,運土用。"
王亮租的院子在商業(yè)街中段,五間臨街鋪面,后面帶個小院,院后還有個小后門,通向另一條更僻靜的巷子。這一片白天都少見人影,晚上更是連狗叫都聽不到,正好適合干這事。他讓人把鋪面的門窗用木板封死,縫隙全用泥巴糊上,白天聽不見動靜,晚上看不見燈光。又弄來一輛馬車,白天拉來很多麻袋,麻袋底下藏著洛陽鏟、鐵鍬,悄無聲息地運到院里。
一切準備就緒,王亮把人分成三組:一組挖洞,一組休息,一組在附近放哨,十二小時一輪換。他自己負責外面的警戒,林耀武守在院里盯著進度,吳有財則住在院里,隨時指揮。
開工那天,吳有財讓人把五間鋪面打通,在中間屋里定了起點。他指揮著隊員用水把地面洇透,洛陽鏟"咚咚"地往下扎,提上來的土倒在筐里,運到兩邊屋里平鋪著。沒半天工夫,就挖出個直徑一米、深三米的坑。吳有財順著梯子爬下去,用羅盤定了方位,在洞壁上畫了個記號,上來后對隊員說:"從這兒往南挖,記住,方向不能偏。"
橫洞只有五六十厘米寬,隊員們得戴著油燈蹲在里面,一個人用小鎬挖,一個人用筐運,上面的人再用絞盤把土吊上去。洞里空氣混濁,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不到半小時就得換個人。吳有財每隔一小時就下去一趟,用羅盤校對方向,嘴里不停念叨:"往左偏半寸,對,就這么挖......"
土越積越多,兩邊的屋子堆不下了,王亮就讓人裝在麻袋里,每天一早一晚用馬車拉到城外的廢棄磚廠,倒在大坑里,上面蓋層雜草,誰也看不出端倪。
日子一天天過去,隊員們的胳膊腫了,手上磨出了血泡,洞里的土又濕又黏,沾得滿身都是。有幾個年輕隊員熬不住,坐在地上唉聲嘆氣。王亮看在眼里,悄悄讓人弄來一筐燒雞、牛肉,晚上給弟兄們加餐,又從山寨調了些人來,改成八小時一輪換?;锸澈昧耍耸肿懔?,進度果然快了不少。
這天,林俊杰派人來了,送來高爆炸藥包,還有導線和啟爆器,耀武把這些藏在糧食車里運進糧行。當王亮看到這些炸藥包,心里的那塊石頭才落地。
王亮每天都要和吳有財碰頭,看他的臉色行事。這天他又來問,吳有財捻著胡子笑:"別急,快了,再有兩天,保管挖到炮樓底下。"
可就在第二天下午,挖洞的隊員突然跑上來,一臉焦急:"吳師傅,前面挖不動了,像是石頭!"
吳有財心里一緊,拄著拐杖趕緊下去。過了半晌,他才從洞里爬出來,臉上竟帶著笑:"是炮樓的根基石!咱們到地方了!"他對王亮說,"得改改方案:晚上不能挖了,動靜太大;另外,得在根基石旁邊往下挖個坑,把炸藥放進去,這樣才能炸得徹底。"
王亮高興得直搓手,趕緊讓人調整計劃。林耀武把消息告訴林俊杰,兩人約定,三天后的晚上十二點動手——那時候鬼子睡得最沉。
這三天,過得格外慢。王亮和吳有財親自下洞,把炸藥包固定在根基石下方,導線順著地道拉到院里的啟爆器上。摸著冰涼的導線,兩人都想起了當年在戰(zhàn)場上的日子,渾身的血又熱了起來。
爆炸前夜,林耀武和王亮聽著遠處炮樓傳來的熄燈號,誰都沒說話。窗外的月亮被云遮著,院里的蛐蛐叫得人心慌。等待是最熬人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
終于,墻上的掛鐘"當"地敲了十二下。
王亮看了看林耀武,林耀武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王亮的手按在啟爆器上,指尖有些抖。他閉上眼睛,猛地按下——
時間仿佛凝固了。
片刻后,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地都跟著顫了顫。緊接著,又是一陣連環(huán)爆炸,火光沖天而起,把半個縣城都照得如同白晝——是鬼子的彈藥庫被引爆了!
"成了!成了!"王亮和林耀武抱在一起,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院里的隊員們也歡呼起來,有人激動得把帽子扔到天上。
吳有財擦了擦眼睛,對他們說:"你們先走,我?guī)У苄謧儼堰@兒復原,別留下痕跡。"
趁著城里的混亂,林耀武和王亮悄悄回到糧行。躺在炕上,兩人卻毫無睡意,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剛才的爆炸,說加藤肯定被炸上了天,說今后那些漢奸還敢不敢囂張!
窗外,遠處槍聲漸漸稀了,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