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太,有個年輕人說要見您和陳先生,說是家人。"
保姆小李怯生生地站在客廳門口,手里還拿著沒收拾完的茶具。
我放下手中的法律文件,皺起眉頭。今天是周六,志遠去公司加班了,我在家處理一個重要案子的資料。
"什么家人?我們沒約人來啊。"
"那個......"小李支支吾吾,"那個年輕人說,他是陳先生的兒子。"
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我和陳志遠結(jié)婚三十年,一直堅持不要孩子。這是我們婚前就約定好的,兩個人的世界足夠精彩,何必要個孩子來添亂?三十年來,雙方父母從勸說到爭吵到最后的沉默接受,我們依然堅持著自己的選擇。
現(xiàn)在有人說是志遠的兒子?
"讓他進來。"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作為律師,我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案子,也許只是什么詐騙犯看中了我們家的財產(chǎn)。志遠的建筑公司這些年發(fā)展得不錯,我的律師事務(wù)所也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確實是詐騙犯眼中的肥羊。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這張臉,簡直就是二十五年前的陳志遠!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鼻梁,甚至連走路的姿態(tài)都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里有一種志遠從未有過的尖銳。
"您好,我叫陳浩然。"年輕人禮貌地點頭,"我想,您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三十年來第一次,我這個在法庭上舌戰(zhàn)群雄的律師說不出話來。
"請坐。"我機械地指了指沙發(fā),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你說你是志遠的......"
"兒子。"陳浩然坐下,從包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我有證據(jù)。"
他將一張張照片、文件放在茶幾上。我看到了年輕時的志遠,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看到了孩子的出生證明,看到了那個女人臨終前寫給志遠的信。
"我母親叫蘇婉茹,二十六年前車禍去世。"陳浩然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她臨死前告訴我,我的父親叫陳志遠,是個建筑商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我拿起那張出生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陳浩然,父親陳志遠,母親蘇婉茹。出生日期是1999年3月15日。
1999年,我和志遠結(jié)婚的第五年。
那一年,志遠說要去外地考察項目,一去就是三個月。回來后還帶了個大項目,我們還為此慶祝了一番。
原來,他不是去考察項目,是去照顧他的情人和兒子。
"這些可以作假。"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yè),"DNA鑒定才是唯一的證據(jù)。"
陳浩然點點頭,又掏出一份文件:"我已經(jīng)做過了,用的是陳志遠先生丟在外面的煙頭。"
99.9%的親子關(guān)系確認(rèn)。
文件上的日期是一周前。
"你已經(jīng)跟蹤我們一周了?"
"不是跟蹤,是觀察。"陳浩然糾正我的用詞,"我需要確認(rèn)陳志遠先生的身份,也需要了解你們的生活狀況。"
他說話的方式很奇怪,始終稱呼志遠為"陳志遠先生",仿佛在稱呼一個陌生人。
"你想要什么?"我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經(jīng)手過無數(shù)案子,我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年輕人千方百計找到我們,絕對不只是為了認(rèn)親那么簡單。
陳浩然看著我,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志遠,但更加冰冷。
"陳太太果然是個聰明人。"他重新坐直身體,"我想要的很簡單——我要陳志遠先生承認(rèn)我的身份,我要他補償我這二十五年來缺失的父愛,我要他給我一個交代。"
"什么樣的交代?"
"這個問題,您應(yīng)該問他本人。"陳浩然站起身,"請轉(zhuǎn)告陳志遠先生,我會在明天下午三點再來。如果他不在,我會去他的公司找他。如果公司也找不到,我會去找媒體。"
他說完就要走,我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陳浩然回頭。
"你母親真的死了?"
"您可以去查。"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蘇婉茹,1975年生,1999年死于車禍。不過在此之前,她已經(jīng)一個人帶著我生活了一年。"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瞪著茶幾上的那些證據(jù),手指微微顫抖。
三十年的婚姻,原來建立在一個彌天大謊上。
志遠有兒子,有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
而我,一個堅持丁克三十年的女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是個后媽。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志遠的電話。
"喂,清雅?"
"馬上回家。"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有急事。"
"什么急事?是案子的事嗎?"
我看著茶幾上的親子鑒定報告,閉上眼睛。
"不是案子,是我們的事。"
掛斷電話后,我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花園。
我們住在這套別墅里已經(jīng)十五年了,志遠親自設(shè)計建造的。當(dāng)初他說,這是給我們兩個人的愛巢,永遠不會有第三個人。
現(xiàn)在看來,他說的沒錯。
第三個人不是住進來的,是被生出來的。
而且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
半小時后,志遠的車停在了門口。我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聽到他推開書房門的聲音。
"清雅,什么急......"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茶幾上的那些照片和文件。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這個和我生活了三十年的男人。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清雅,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么?"我打斷了他,"解釋你怎么在外面有個二十五歲的兒子?解釋你這三十年是怎么瞞著我的?還是解釋那個女人是怎么死的?"
志遠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的樣子。平時在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陳總,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那個孩子...他怎么找到這里的?"
"這是你該關(guān)心的重點嗎?"我冷笑一聲,"你不應(yīng)該先解釋一下,為什么我們的丁克生活是建立在你的婚外情和私生子基礎(chǔ)上的?"
志遠癱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住臉。
"清雅,我真的可以解釋,這件事......"
"那你就解釋吧。"我重新坐回辦公桌后,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我有的是時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