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剛泛魚肚白,我盯著和媽媽陳麗紅的聊天框,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整夜,終于還是按了下去。血型不對、親子鑒定結(jié)果、被調(diào)換的女兒……這些事像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我一個人扛不住了。
視頻電話很快接通,媽媽出現(xiàn)在屏幕里,眼角有細紋卻依舊脊背挺直:“寧寧,別哭,媽在?!?/p>
我瞬間淚崩,哽咽著把所有事說出來。媽媽靜靜聽完,沉聲道:“我早覺得楚三香不對勁,你爸剛走她就帶兒子找上門,哪有這么巧?”頓了頓,她語氣堅定,“我認(rèn)識個靠譜的私家偵探,讓他聯(lián)系你,你配合調(diào)查,天塌了媽給你兜著。”
掛了電話沒多久,一個陌生號碼打來,對方是媽媽介紹的盧叔:“常小姐,情況我都清楚,先別慌,咱們一步步來?!?/p>
三天后,盧叔約我在僻靜咖啡館見面,遞來個牛皮紙檔案袋:“這是項磊的求學(xué)記錄?!?/p>
我抽出紙,手指猛地頓住——盧叔遞來的求學(xué)記錄里藏著個驚天秘密:項磊早我一年考上南方的重點一本學(xué)計算機,卻偷偷辦了休學(xué),拿著復(fù)讀班的結(jié)業(yè)證,以“應(yīng)屆生”身份改學(xué)美術(shù),第二年才考進我所在的大學(xué)。他連學(xué)籍檔案都動了手腳,入學(xué)年份填的和我一樣,連選修課都特意跟我選了同一門《戲劇鑒賞》,我竟從沒懷疑過這份“巧合”背后的算計。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聲音發(fā)緊。那所南方大學(xué)不差,專業(yè)也是他原本選的,怎么會突然放棄?
盧叔又遞來幾張高中合影,角落里一個女生挽著項磊的胳膊笑:“他高中早戀,成績掉得厲害,楚三香就是那時候辭了護工工作,回家逼他們分的手。”
我心跳更快了——楚三香當(dāng)年說辭職是“兒子高考要盯成績”,原來真相是這樣。
“更巧的是,”盧叔目光銳利,“他復(fù)讀的美術(shù)培訓(xùn)班,就在你家服裝廠附近,那段時間他總在廠門口轉(zhuǎn)悠,而你當(dāng)時經(jīng)常去廠里幫你媽?!?/p>
記憶突然涌來:大學(xué)第一次見他,他眼里的熟稔;總在圖書館、樂隊演出場地“偶遇”;他說“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時的笑意……那些我以為的緣分,原來都是他設(shè)計好的。
“不可能……”我喃喃道,指尖冰涼,“他沒必要這么做?!?/p>
盧叔嘆了口氣:“現(xiàn)在說這些太早,關(guān)鍵是——你們真正的女兒在哪?”
這句話像冷水澆頭,我猛地清醒。對,我的女兒!那個只在照片里見過的孩子,現(xiàn)在在哪?
“我該怎么辦?”我看向盧叔,滿是懇求。
盧叔想了想:“他們肯定防著你,直接問沒用。我有個做保險的朋友,你就說要給孩子買大額壽險,受益人寫自己。保險公司要親子證明,你就提全家去做親子鑒定公證?!?/p>
我立刻懂了:“他們要是拒絕,就是心虛?!?/p>
“不止,”盧叔點頭,“我會派人盯著他們,要是他們動手腳或聯(lián)系外人,說不定能找到你女兒的線索?!?/p>
這時手機響了,是項磊。我深吸一口氣接起,盡量讓聲音正常:“喂?”
“寧寧,在哪兒呢?媽說你沒吃早飯,我燉了湯,回來喝吧?!彼穆曇暨€是那么溫和,可此刻聽著像裹著糖的毒藥。
“好,馬上回?!睊炝穗娫?,我看向盧叔,眼里只剩決絕:“就按你說的辦。”
我要真相,要女兒,要讓那些騙我的人付出代價。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擺著稀粥小菜。項磊給常碩整理書包,楚三香喂項果吃雞蛋,看著其樂融融。
我端起碗抿了一口,隨意說:“昨天在醫(yī)院聽人說,給孩子買大額保險劃算,我想給碩碩和果果都辦一份。”
兩人動作同時頓了一下。
“受益人寫我們倆,”我放下碗,指尖輕叩桌沿,“但保險公司要親子證明,這周末全家去做個鑒定公證,手續(xù)齊了省心。”
楚三香先反應(yīng)過來,笑著打岔:“保險多貴啊,別亂花錢。”
“不貴,”我抬眼,平靜地說,“就當(dāng)賣車庫那輛SUV的錢,受益是三倍?!?/p>
項磊眼睛亮了,和楚三香交換個眼神,立刻點頭:“劃算!周末我安排好工廠的事,一起去?!?/p>
我沒再多說,只應(yīng)了聲。
項磊吃完粥就起身:“我去廠里了,今天要發(fā)貨?!睋Q鞋時還叮囑楚三香送孩子慢點。
“我也一起送,順便去醫(yī)院拿藥。”我突然說。
楚三香愣了愣,笑道:“行,你身子弱,別累著。”
回屋關(guān)上門,我臉上的平靜立刻沒了,指尖發(fā)顫地給盧叔助理發(fā)消息:“計劃啟動,準(zhǔn)備裝監(jiān)控?!?/p>
門外傳來楚三香的聲音:“寧寧,好了嗎?該走了。”
我對著鏡子理了理衣領(lǐng),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里卻藏著冷光。拉開門,我扯出個笑:“來了?!?/p>
樓下,項果舉著面包朝我揮手:“媽媽快來!”我想摸她的頭,手伸到半空又收回,牽住她的手——這個喊我媽媽的孩子,背后藏著我親生女兒的下落,藏著一場十幾年的騙局。
送常碩到學(xué)校,我把車停在樹蔭下,對他說:“媽媽送你進去?!?/p>
常碩捏著書包帶,別扭地“嗯”了一聲。我繞到后座開門,他剛落地就要跑,我拉住他,蹲下來和他平視。晨光落在他頭頂,耳后那顆和我一樣的痣很明顯。
“碩碩,”我聲音放得很軟,“可以抱一下媽媽嗎?”
他愣住了,看了看我,又低頭盯著鞋尖,好一會兒才慢慢張開胳膊抱住我。他的身子有點僵,我把臉埋進他頸窩,聞到淡淡的奶皂香——這是我在騙局里唯一確定的親生骨肉。我掏出顆草莓糖塞進他手里:“你愛吃的,以后媽媽常送你上學(xué)好不好?”
常碩捏著糖紙,卻搖了搖頭。
“不喜歡媽媽嗎?”我心尖一疼,聲音發(fā)顫。
“不是……”他剛說兩個字,楚三香就跑過來:“碩碩快進去,要遲到了!寧寧,我們也該走了,菜市場晚了不新鮮?!彼f著就把常碩往校門推。
我只好松手,看著常碩的背影說:“放學(xué)媽媽來接你。”他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只揮了揮手里的糖。
坐回車?yán)铮阆蛋踩珟У膭幼骱芸?,嘴里念叨:“這孩子就是靦腆,隨他爸?!?/p>
我發(fā)動車子,狀似無意地說:“媽,我和項磊商量了,找個住家阿姨吧。您帶倆孩子這么多年,該歇歇了,想旅游我給您報最好的團?!?/p>
楚三香的手猛地攥緊包帶,笑容也僵了:“找什么阿姨?外人哪有自家人貼心?我身子硬朗,不用?!彼D(zhuǎn)頭看我,急切地說,“你安心治病,廠里有小磊,家里有我,啥都不用你操心。”
我目視前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更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