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被濃墨反復(fù)浸染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青嵐宗的山巔。演武場四周的長明燈已燃至燈芯中段，橘黃色的火焰不時爆出細碎的火星，如同墜落的星辰，將徐杰練劍的影子在身后的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光影交錯間，竟似有無數(shù)劍魄在跳動、嘶吼。
他收劍而立，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劇烈起伏，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滴落在鐵劍的劍脊上。那汗珠并未立刻消散，而是順著劍身古樸的紋路蜿蜒而下，宛如一條微型的溪流，在劍面上勾勒出藏鋒谷斷劍上龍紋的輪廓——仿佛這柄凡鐵正在以最虔誠的方式，臨摹著上古神劍的神韻。
“系統(tǒng)，檢測當前狀態(tài)。”徐杰的聲音帶著練劍后的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滴！宿主：徐杰。靈根活躍度78%，混沌能量融合度31%。已掌握技能：破妄劍心（小成）、裂山劍式（入門）。當前可提取劍意：藏鋒谷斷劍（37%共鳴）?！北涞臋C械音在腦海中響起，數(shù)據(jù)清晰得如同刻在劍脊上的紋路。
徐杰伸出指尖，輕輕摩挲著鐵劍的劍柄。這柄伴隨他三個月的凡鐵劍，此刻在長明燈的映照下，劍身上竟隱隱泛著與藏鋒谷斷劍同源的淡金光澤，像是蒙塵的璞玉終于透出微光。自從那日在藏鋒谷吸收了裂山劍尊的傳承，系統(tǒng)面板便憑空多了“劍意提取”的新選項——只需與蘊含劍意的古劍產(chǎn)生共鳴，就能將其中沉淀了千百年的劍道感悟，轉(zhuǎn)化為自身修為的養(yǎng)分。
“看來得找機會再去藏鋒谷?！彼а弁蛞股械牟劁h谷方向，那里的斷劍還有63%的共鳴未解鎖，如同一塊等待被發(fā)掘的寶藏?！跋到y(tǒng)，裂山劍式的下一層突破條件是什么？”
“滴！需在實戰(zhàn)中完成‘以柔蓄剛’的完美演繹，建議尋找筑基期修士切磋。”
徐杰剛要追問，演武場入口處突然傳來“篤篤”的拐杖點地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趙雷拄著根臨時削成的木杖走來，他那條斷了的左臂已用夾板固定，纏著厚厚的布條，布條邊緣還滲出淡淡的血跡，卻依舊難掩他眼中的興奮：“徐杰師弟，執(zhí)法長老派人送來了‘劍胎石’！說是宗門寶庫剛出的珍品，能讓凡鐵劍孕育劍魂！”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手掌，一塊拳頭大小的晶石靜靜躺在掌心。石內(nèi)流轉(zhuǎn)著乳白色的光暈，如同凝固的月光，又似流動的牛乳，看得人移不開眼。徐杰伸手接過劍胎石，只覺一股溫潤的靈力順著掌心的經(jīng)脈涌入鐵劍，劍身在夜色中發(fā)出一聲愉悅的嗡鳴，仿佛干涸了許久的土地終于遇上了甘霖，每一寸鐵骨都在貪婪地吮吸著養(yǎng)分。
“系統(tǒng)，這石頭能修復(fù)靈根缺陷嗎？”他抱著一絲期待問道。
“滴！劍胎石蘊含純粹劍魂之力，可提升‘裂山劍式’熟練度，對靈根修復(fù)無直接作用。但長期接觸，或可凈化混沌能量中的雜質(zhì)?！?/p>
“那就好?！毙旖芩闪丝跉?，將劍胎石與鐵劍一同放在演武場邊緣的石臺上。劍胎石的光暈如同有了生命，順著鐵劍的紋路緩緩滲入劍身，在劍脊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線，如同給劍開了一道靈智。“趙雷師兄，執(zhí)法長老還說別的了嗎？”
“說下個月的宗門大比，讓你務(wù)必參加。”趙雷在石臺上坐下，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卻依舊笑得燦爛：“據(jù)說這次大比的頭名獎勵，是去‘隕星淵’歷練的資格——那里可是上古劍修的埋骨地，劍冢連綿，每柄殘劍里都凝結(jié)著劍修生前的最后一縷劍意。說不定啊，就能找到你要的蘊含混沌息的寶貝！”
徐杰心中猛地一動。隕星淵的名字他在劍堂的古籍中見過，傳說那里曾是上古劍道盛世的戰(zhàn)場，無數(shù)劍修在此隕落，留下了成片的劍冢。那里的每柄殘劍都凝結(jié)著劍修生前的最后一縷劍意，或霸道，或詭譎，或空靈，或厚重。若是能在那里提取劍意，不僅能突破裂山劍式，或許真能找到修復(fù)靈根的契機。
接下來的日子，徐杰的修行多了項新內(nèi)容——每晚將鐵劍置于劍胎石旁，讓劍魂在月光與晶石的滋養(yǎng)下慢慢覺醒；而他自己，則盤膝坐在那塊從藏鋒谷帶回的斷劍碎片前，閉目感悟其中的劍意。碎片雖只有手掌大小，卻像一個微型的時空樞紐，能讓他清晰地看到裂山劍尊在黑風崖的最后一戰(zhàn)：
漫天血雨中，斷劍橫掃，劍氣如銀河傾瀉，將魔教教主的黑蓮邪功在金光中寸寸瓦解。劍尊白衣染血，卻依舊挺立如松，身姿未彎分毫。最后，他以自身精血為引，將殘余的畢生劍意封入藏鋒谷，留下“劍在，義在”的錚錚誓言，聲音穿透了三百年的時空，依舊震得徐杰心神激蕩。
“原來裂山劍式的最終奧義，是守護?！毙旖鼙犻_眼時，晨光正透過窗欞落在劍胎石上，將石臺上的鐵劍映照得通體瑩白。鐵劍上的金線已從劍脊蔓延至劍尖，隱隱有劍魂蘇醒的跡象，劍身在晨光中輕輕顫動，仿佛在回應(yīng)他的頓悟。系統(tǒng)面板上，裂山劍式的熟練度悄然從“入門”跳到了“小成”。
這日清晨，徐杰正在演武場練劍，裂山劍式的“崩山”一式剛展開，金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忽聞山下傳來急促的鐘鳴——那是青嵐宗召集所有弟子的信號，三短一長，意味著有緊急事態(tài)。王猛拄著新打造的鐵拐走來，鐵拐與他那條受傷的腿形成奇妙的平衡，臉色卻異常凝重：“魔教余孽在西麓小鎮(zhèn)作祟，執(zhí)法長老讓劍堂派弟子支援。徐杰，你跟我去。”
徐杰握緊手中的鐵劍，劍胎石的溫潤光暈順著手臂流轉(zhuǎn)，在經(jīng)脈中形成一股暖流，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弟子遵命?！?/p>
西麓小鎮(zhèn)距青嵐宗三十里，此刻已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籠罩。鎮(zhèn)上的房屋門窗緊閉，卻聽不到半點人聲，連狗吠雞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濃霧中偶爾閃過的幽綠光點，如同鬼魅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闖入者。王猛揮出一道劍氣劈開濃霧，沉聲道：“小心，是‘噬魂霧’，會侵蝕修士的靈力，吸入多了連金丹期修士都扛不住?！?/p>
徐杰運轉(zhuǎn)破妄劍心，眼中的世界瞬間變了模樣——原本看似普通的濃霧中，竟藏著無數(shù)細小的黑影，那些黑影形如縮小的骷髏，正順著門縫窗隙鉆進屋內(nèi)，所過之處，連木頭都泛起焦黑的痕跡。他拔劍出鞘，裂山劍式的起手式展開，金光在霧中撕開一道裂口：“這些黑影是什么？”
“是魔教的‘影奴’，用活人精血煉制的邪物?！蓖趺偷蔫F拐橫掃，帶起一陣罡風，將撲來的黑影震碎，“他們在收集生魂，恐怕是想重開黑風崖的封印，放出被鎮(zhèn)壓的魔教教主。”
話音未落，濃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如同沸騰的墨汁。一個身披黑袍的老者踏著黑霧現(xiàn)身，黑袍下擺與霧氣融為一體，手中握著柄白骨雕琢的長劍，劍身上串著數(shù)十顆黯淡的魂珠，魂珠里隱約能看到人臉的輪廓，正發(fā)出無聲的哀嚎?！巴趺?，別來無恙？”老者的聲音如同指甲刮過玻璃，刺耳難聽，“當年你斷我一臂，今日正好用這小子的生魂抵債。”
“是你，墨無常！”王猛的鐵拐重重頓地，激起一圈氣浪，將周圍的黑霧震開三尺，“墨天行是你什么人？”
“那是老夫的胞弟。”墨無常的骨劍指向徐杰，劍身上的魂珠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嘯，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其中掙扎，“這小子殺了我弟，老夫便用他的七彩靈根煉魂燈，助教主重臨人間，到時候整個青嵐宗都要為我弟陪葬！”
徐杰只覺一股陰寒的力量鎖定了自己，靈根處的混沌能量突然躁動起來，像是被這邪異的氣息激怒。他深吸一口氣，將劍胎石的靈力源源不斷地灌入鐵劍，裂山劍式的第二式“崩山”展開——劍光凝聚如錐，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竟在濃霧中劃出一道金色的軌跡，直刺墨無常心口。
“雕蟲小技！”墨無常嗤笑一聲，骨劍橫掃，劍身上的魂珠同時噴出黑煙，黑煙在半空化作一只巨大的鬼手，指甲鋒利如刀，想要捏碎徐杰的劍光。然而就在兩者相撞的剎那，鐵劍突然爆發(fā)出璀璨的金光，劍胎石孕育的劍魂徹底覺醒，竟在劍尖凝結(jié)出一道寸許高的裂山劍尊虛影！
虛影揮劍的瞬間，墨無常的黑煙巨手如同冰雪消融在烈日下，寸寸瓦解。骨劍被震得脫手飛出，插在遠處的泥地里嗡嗡作響。墨無常難以置信地看著徐杰，獨眼中充滿了驚駭：“裂山劍意？不可能！裂山劍尊已經(jīng)死了三百年了！”
徐杰沒有給他反應(yīng)的機會，破妄劍心運轉(zhuǎn)到極致，眼中的世界再次變得透明——墨無常周身的黑霧中，藏著一道細微的靈力軌跡，那是他維持黑霧的關(guān)鍵，也是他最大的破綻。他腳步踏出道家步罡，左腳踏“離”位，右腳踏“震”位，鐵劍如同有了生命，順著對方靈力流轉(zhuǎn)的軌跡悄然刺入——這一劍沒有用蠻力，而是以柔蓄剛，劍尖如同靈蛇吐信，恰好挑飛了墨無常藏在懷中的魂珠。
“不！”墨無常嘶吼著撲向魂珠，那是他煉制了三十年的本命魂器。王猛豈能讓他得逞？鐵拐如槍，帶著破空之聲橫掃而出，纏住了墨無常的身形。徐杰趁機揮出最后一道劍氣，金光穿透黑霧，將墨無常的黑袍撕裂，露出他胸口刻著的黑蓮印記，印記在金光中發(fā)出痛苦的滋滋聲，竟在慢慢淡化。
“這是……黑風崖的魔教標記?！蓖趺脱壑虚W過厲色，“他們果然在謀劃重開封??！”
墨無常見勢不妙，周身突然爆發(fā)出濃烈的黑煙，整個人化作一道黑影想要遁走。徐杰卻早有準備，指尖一彈，那塊從藏鋒谷帶回的斷劍碎片如同有了導航，精準地撞在黑煙上。碎片爆發(fā)出的金光如同最烈的火焰，讓黑煙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被迫凝聚成形。徐杰縱身躍起，鐵劍高高舉起，這一劍融合了裂山劍尊的守護之意，金光不再凌厲，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斬下時沒有傷及墨無常的性命，卻將他體內(nèi)的邪功根基徹底斬斷——墨無常踉蹌著倒地，黑袍下的皮膚迅速干癟，仿佛瞬間蒼老了百年。
“帶他回宗審問！”王猛用鐵拐鎖住墨無常的經(jīng)脈，鐵拐上的符文亮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囚籠，“小鎮(zhèn)的影奴交給其他弟子清理，我們得趕緊把封印的事報給執(zhí)法長老，晚了恐怕要出大事?！?/p>
徐杰望著被金光凈化的濃霧，小鎮(zhèn)的輪廓漸漸清晰，露出了緊閉的門窗和晾曬的衣物。
他突然發(fā)現(xiàn)手中的鐵劍劍魂變得更加凝實，劍身上的金線已連成一片，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系統(tǒng)面板上彈出新的提示：“滴！成功以‘守護’之意運用裂山劍式，混沌能量融合度提升至45%。檢測到墨無常體內(nèi)殘留‘黑風崖煞氣’，含微量混沌息，是否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