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風,帶不走濃郁的血腥氣。
活下來的義渠人,眼神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他們不再是牧民,不再是俘虜。
他們是狼,是被嬴嘉親手喂過血的狼。
每個人都分到了牛羊,分到了財貨,甚至分到了哭哭啼啼的匈奴女人。
他們用匈奴人的血,向新主人遞交了投名狀。
從此以后,他們和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結下了死仇。
除了緊跟在嬴嘉身后,他們再無退路。
呼衍站在尸堆旁,看著自己麾下的族人,正在用新到手的秦刀,熟練地割下匈奴人的頭皮。
這是草原的規(guī)矩。
也是他向那個山坡上的魔神,表達忠心的方式。
嬴嘉從山坡上策馬而下,身后的大軍紋絲不動,如同黑色的山巒。
賈詡跟在他身側,壓低了聲音。
“主公,魚餌已經撒下,就等魚兒上鉤了?!?/p>
嬴嘉嗯了一聲。
“傳令下去,打掃戰(zhàn)場,收攏牛羊婦孺?!?/p>
“全軍在此休整一日。”
“一日之后,我們去給回家的匈奴人,準備一份大禮?!?/p>
……
與此同時,九原郡,秦軍主帥大帳。
蒙恬身披甲胄,在大帳內來回踱步,銅制的沙盤上,插滿了代表敵我雙方的小旗。
匈奴主力大軍壓境,分兵多路,四處襲擾,邊境線上烽煙處處。
秦軍兵力雖眾,但防線太長,處處設防,便處處薄弱。
這種感覺,就像是掄起拳頭,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將軍,胡人來去如風,我軍重甲步卒難以追擊,不如堅守各處要塞,待其糧草耗盡,自然退去。”
一名將領抱拳提議。
這是老成持重之言,也是最無奈的辦法。
蒙恬停下腳步,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年年如此,歲歲如此。
大秦的勇士,何時淪落到只能當縮頭烏龜了?
“報——”
一名風塵仆仆的騎士沖入帳中,單膝跪地。
“雁門郡急報!”
帳內眾將的心都提了起來。
“七公子三日前率三千鐵騎馳援雁門,于陣前斬殺匈奴千夫長,陣斬匈奴首級一千三百余,雁門之圍已解!”
“好!”
“七公子威武!”
帳內頓時一片歡騰,連日來的壓抑氣氛,一掃而空。
蒙恬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那個被陛下扔在北疆十八年的兒子,終究是長成了大秦的利刃。
“將軍,七公子善于奔襲,不如將其調至主帳,共商破敵之策?”有將領提議。
蒙恬搖了搖頭。
“不可?!?/p>
“上郡是九原的門戶,七公子坐鎮(zhèn)上郡,才能確保我軍側翼無虞。”
他不能因為一處勝利,就打亂整個戰(zhàn)線的部署。
那名騎士沒有起身,臉上帶著幾分猶豫。
“將軍……還有一事?!?/p>
“講?!?/p>
騎士深吸一口氣,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上谷郡八百里加急軍情!”
“匈奴天狼部落,繞開長城防線,突襲上谷郡腹地,守將單雄將軍率部迎敵,不幸中伏,身受重傷,上谷郡……危在旦夕!”
“什么?”
蒙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帳內剛剛還歡聲笑語的氣氛,瞬間跌入冰點。
一眾將領面面相覷,臉上的喜悅,變成了驚駭。
上一刻還在為雁門大捷而慶賀,下一刻,另一處防線就傳來了噩耗。
這他娘的,叫什么事?
……
匈奴王庭聯(lián)軍大營。
摩多那,天狼部落的首領,正摟著一個剛搶來的秦人女子,與各部族的頭領們開懷暢飲。
“哈哈,秦人就是一群綿羊!只要沖破了那道土墻,他們的糧食,他們的女人,就都是我們的!”
“沒錯!等攻破了九原郡,我要抓一百個秦人奴隸回去放羊!”
營地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酒肉的香氣和劫掠的興奮,混雜在一起。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騎快馬,瘋了一樣沖進營地,馬上的人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王子!王子不好了!”
騎士翻身落馬,連滾帶爬地撲到摩多那腳下。
摩多那不悅地推開懷里的女人,一腳踹在那騎士身上。
“呼邪那?你不是留守在玉泉山嗎?怎么這副鬼樣子?”
來人正是他的親弟弟,呼邪那。
呼邪那抱著摩多那的大腿,嚎啕大哭。
“哥!家沒了!我們的老營……沒了?。 ?/p>
摩多那腦子嗡的一聲。
他一把揪起呼邪那的衣領。
“你說什么?!”
“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干的?是東胡人,還是月氏人?”
在他的認知里,敢在草原上動他天狼部落的,也只有那幾個老對手了。
呼邪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凄厲。
“是秦軍!是秦軍!”
“還有義渠人!那群挨千刀的叛徒,投靠了秦人,帶著秦軍抄了我們的后路!”
“我們的人……男人……高過車輪的,全被砍了腦袋?。 ?/p>
“牛羊,女人,財寶……全被搶光了!”
“哥!家,真的沒了!”
咣當。
摩多那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臉上的醉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
周圍的喧鬧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所有匈奴頭領都用一種混雜著同情和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他。
奇恥大辱!
自己在這里跟著單于沖鋒陷陣,老家卻被人一鍋端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他摩多那還怎么在草原上混?
“秦軍……”
摩多那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彎刀,一刀將面前的木桌劈成兩半。
“傳我命令!”
他對著自己的親衛(wèi)大吼。
“全族!立刻拔營!”
“我們回家!”
一名親衛(wèi)小聲提醒:“首領,單于那邊……”
“去他媽的單于!”摩多那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野獸,“老子的家都沒了,還管他打到哪里?”
“我要回去!”
“我要把那個秦人將軍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我要把那些義渠叛徒的皮,全都剝下來做成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