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色的潮水,終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最前方,一面黑龍大旗迎風招展,旗幟上一個古樸的篆字,在晨光下猙獰如獸。
“是秦!”
一個去過長城邊市,認得幾個秦字的匈奴老者,發(fā)出了絕望的尖叫。
“是秦軍!”
恐慌,如同瘟疫,在玉泉山谷中炸開。
留守的百十個匈奴勇士,試圖組織起抵抗,可他們面對的,是數(shù)千名如狼似虎的騎兵。
嬴嘉勒住馬韁,停在了山谷入口處。
他身后,是黑壓壓的鐵騎方陣。
新降的義渠人被頂在最前面,他們握著秦軍發(fā)下的嶄新兵器,臉上交織著恐懼與一種被壓抑的興奮。
再往后,是真正的大秦鐵騎,沉默如山。
嬴嘉調轉馬頭,面向那六千名義渠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蓋過了風聲和遠處的哭喊。
“人與人之間,生來就不一樣?!?/p>
“有的人是狼,有的人是羊。”
“過去,匈奴人是狼,你們義渠人,是他們的羊?!?/p>
“他們搶你們的草場,殺你們的男人,睡你們的女人。”
臺下的義渠人,呼吸變得粗重,有人捏緊了拳頭,骨節(jié)發(fā)白。
嬴嘉繼續(xù)說下去,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現(xiàn)在,風水輪流轉?!?/p>
“我,給了你們做狼的機會。”
“山谷里,就是一群沒了牙的匈奴肥羊?!?/p>
“他們的男人,正在我們大秦的土地上燒殺搶掠?!?/p>
“那么,你們告訴我,你們該做什么?”
他停頓了一下,給這群人思考的時間。
一個義渠漢子,雙眼通紅,用沙啞的嗓子吼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嬴嘉笑了。
“說得好。”
“山谷里所有會跑的牛羊,都是你們的?!?/p>
“所有能喘氣的女人,也都是你們的?!?/p>
“所有亮閃閃的金銀,更是你們的?!?/p>
“為我嬴嘉打仗,就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p>
“將來,你們會有自己的奴隸,自己的牧場,你們會成為草原上新的貴族?!?/p>
這番話,不講家國大義,不談榮譽忠誠,只有最赤裸的利益交換。
卻也最有效。
六千義渠騎兵的眼中,最后一絲恐懼被貪婪的火焰所吞噬。
他們發(fā)出了一陣陣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
嬴嘉舉起一只手,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記住我唯一的規(guī)矩?!?/p>
“背叛我的人,我會讓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收回手,長劍向前一指。
“去吧?!?/p>
“讓整個草原,都聽到你們的咆哮?!?/p>
“吼!”
壓抑到極點的欲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數(shù)千名義渠騎兵,如同開閘的洪水,發(fā)瘋般地沖向那個安逸祥和的山谷。
他們揮舞著兵器,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嚎叫,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扭曲的狂熱。
在他們身后,三千大秦鐵騎,結成嚴整的陣型,不急不徐地跟進。
他們是監(jiān)軍,也是收割者。
嬴嘉沒有動。
他和身后的背嵬軍,鐵浮屠,神機營,靜靜地佇立在山坡上,像一群冷漠的看客。
他看著那股由義渠人組成的洪流,沖垮了匈奴人脆弱的抵抗,淹沒了整個營地。
慘叫聲,哭喊聲,女人的尖叫,牛羊的悲鳴,混合成一曲血腥的樂章。
一個強大的戰(zhàn)略,必須有一支執(zhí)行力夠強的軍隊。
現(xiàn)在的義渠人,還只是一群被欲望驅使的烏合之眾。
他要的,遠不止這些。
他要效仿那位傳說中的草原霸主,在漠北這片蠻荒之地,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森嚴的等級制度。
秦法嚴苛,但不適合這群只認彎刀和拳頭的牧民。
在這里,他嬴嘉的話,就是唯一的法。
順從他的,將得到一切。
違逆他的,將被碾成粉末。
這個想法,在中原士大夫眼中,是大逆不道的瘋話。
可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土地上,卻是最簡單,最有效的真理。
數(shù)個時辰后,山谷里的喧囂,總算平息了一些。
義渠人個個都發(fā)了筆橫財,有的人懷里抱著女人,有的人身邊堆著牛羊,臉上是滿足又疲憊的潮紅。
一個新提拔起來的義渠頭人,也是之前第一個高喊復仇的漢子,名叫呼衍。
他走到嬴嘉馬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將軍,匈奴人的東西,都搶光了。”
嬴嘉俯身看著他。
“人呢?”
呼衍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
他站起身,走到營地中央,那里捆著數(shù)百名幸存的匈奴男性,從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到還在流鼻涕的孩童,應有盡有。
呼衍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大吼。
“將軍有令!”
所有義渠人都安靜下來,扭頭望向這邊。
“推一輛大車過來!”
很快,一輛匈奴人用來拉貨的,車輪半人高的板車被推到了空地中央。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要做什么。
呼衍指著那輛車,又指著那群被捆綁的匈奴人,聲音沙啞又亢奮。
“所有高過車輪的匈奴男人,全部殺掉!”
人群一片死寂。
緊接著,是匈奴人那邊爆發(fā)出的巨大騷動和哭喊。
一個匈奴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兩個義渠士兵獰笑著將他拖了出來,推到車輪邊上比了比。
他的頭頂,將將高出車輪一指。
“不!不要殺我的兒子!”一個匈奴女人瘋了一樣沖過來,死死抱住那個少年,發(fā)出凄厲的哭嚎。
“他還是個孩子?。 ?/p>
呼衍的臉抽動了一下,但當他看到不遠處山坡上那個沉默的身影時,心中最后一點猶豫也消失了。
“殺!”
一個字,冰冷無情。
手起,刀落。
少年的頭顱滾落在地,臉上還殘留著驚恐。
那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接著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鳴,昏死了過去。
屠殺,正式開始。
一個個匈奴男性被拖到車輪前。
高過的,拉到一邊,一刀梟首。
矮過的,被一腳踹開,和婦孺?zhèn)冴P在一起。
哭喊聲,求饒聲,咒罵聲,響徹山谷。
可這一切,都無法阻止行刑者。
那些剛剛還在燒殺搶掠的義渠道人,此刻化身成了最冷酷的劊子手。
他們用這種方式,向新主人表達著自己的忠誠。
也在用匈奴人的血,洗刷自己曾經(jīng)身為羔羊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