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在京觀上跳躍,將那些凝固了驚恐的頭顱映照得陰森可怖。
一個身影從軍陣中走出,不疾不徐。
來人身形有些消瘦,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藏青色棉袍,在這鐵甲錚錚的軍陣中,顯得格格不入。
五官倒是方正,只是那雙眼睛,總讓人感覺里面藏著點東西。
他走到嬴嘉身后三步,停下,然后躬身長揖。
“草民賈詡,字文和?!?/p>
“拜見主公。”
聲音清朗,不卑不亢。
嬴嘉沒有回頭。
他的意念沉入系統(tǒng),光幕浮現(xiàn),上面是這個新來的“義從”的屬性。
【姓名:賈詡】
【稱號:亂國毒士】
【武力:61】
【智謀:99】
【政治:98】
【統(tǒng)率:81】
【技能:毒士之心(算無遺策,所獻之策必藏殺機)、明哲保身(趨利避害,極大規(guī)避自身風險)、離間計(言語可化刀兵,輕易挑動勢力紛爭)……】
嬴嘉的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
智謀和政治,都快摸到人類天花板了。
就是這技能,怎么看怎么像個老陰逼。
毒士之心,明哲保身,離間計。
這妥妥的是個搞事專業(yè)戶啊。
系統(tǒng)這是怕他不夠狠,專門送個狼人來給他在線發(fā)牌?
嬴嘉轉過身,打量著眼前的中年文士。
“賈詡,賈文和?!?/p>
他念叨了一句。
“主公識得草民?”賈詡的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聽過一些?!?/p>
他懶得繞圈子,直接切入主題。
“文和先生,你既來投我,我便考校你一番。”
“匈奴騎兵,來去如風,侵我邊境,掠我子民,燒殺劫掠,無惡不作?!?/p>
“我大秦兵鋒雖利,卻常被其機動性牽制,難以竟全功。長城雖固,亦有疏漏之時。”
“此困局,先生可有良策?”
嬴嘉的問題很直接,也很尖銳。
這是困擾了歷代秦軍將領,乃至整個大秦朝堂的終極難題。
騎兵打步兵,天然優(yōu)勢。
你打他,他跑了,你追不上。他打你,打了就走,你攔不住。
跟狗皮膏藥一樣,惡心至極。
賈詡聽完,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他抬起頭,看了看那座由匈奴人頭顱筑成的京觀。
“主公此舉,足以震懾宵小,揚我大秦國威。”
“然,匈奴之患,非一戰(zhàn)可解,非一觀可平?!?/p>
“欲解此局,詡有三策?!?/p>
“哦?”嬴嘉來了興趣,“說來聽聽?!?/p>
賈詡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絲弧度,那弧度里藏著一種讓人心底發(fā)寒的冷意。
“這第一策,名為驅虎吞狼?!?/p>
“匈奴,乃草原之狼,兇狠狡詐。然草原之上,非獨此一狼?!?/p>
“其東有東胡,西有月氏,皆與匈奴有世仇。此二者,便是可為我所用之虎?!?/p>
“主公可遣使者,攜重金、絲綢,分赴東胡、月氏。告之,我大秦愿與他們結盟,共擊匈奴。并許諾,事成之后,匈奴的草場、牛羊、女人,盡歸他們所有?!?/p>
“狼虎相爭,必有一傷。不,是兩敗俱傷?!?/p>
“我等只需陳兵陰山以南,坐山觀虎斗。待他們斗得精疲力盡,再揮師北上,一舉蕩平草原,永絕后患?!?/p>
賈詡的聲音很輕,但話語里的內(nèi)容,卻讓周圍幾個聽到談話的親衛(wèi),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
這計策,太毒了。
這是要把整個草原都拖入戰(zhàn)火,讓胡人自己殺胡人。
嬴嘉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動容。
這計策,夠狠,夠絕。
“此計,需說客有蘇秦、張儀之能,方可說動東胡與月氏?!辟翁岢隽艘蓡枴?/p>
賈詡躬身道:“主公麾下,便有此等人才。”
“誰?”
“詡,不才,愿為主公赴東胡。說服東胡王,當有七成把握?!?/p>
嬴嘉看著他,這個叫賈詡的男人,自信得有些可怕。
可就在此時。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渡口的寧靜。
“報——”
一聲嘶啞的吶喊,充滿了焦急和疲憊。
眾人回頭望去。
只見一騎快馬,正從北方疾馳而來。
馬上騎士,正是燕云十八騎之一。
那騎士沖到近前,還未等戰(zhàn)馬停穩(wěn),便一個翻身滾了下來,踉蹌幾步,單膝跪倒在嬴嘉面前。
是燕大。
“主公!”燕大的聲音帶著喘。他的鎧甲上,有幾道明顯的劃痕,左臂上還纏著滲血的布條,“出事了!”
嬴嘉的心猛地一沉。
“說?!?/p>
“一個時辰前,北地、雁門、代郡、漁陽、右北平……共計九處邊鎮(zhèn),同時遭到異族突襲!”
“什么?”
嬴嘉身后的幾名將領齊齊色變。
九處邊鎮(zhèn),同時遇襲?
這是何等規(guī)模的入侵!
“來犯者,是何部落?”嬴-嘉的聲音冷得像冰。
“皆有!”燕大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匈奴、東胡、還有月氏的散兵!”
“東胡?”嬴嘉的身體里,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升騰起來。
他看向賈詡。
賈詡也愣住了。
驅虎吞狼?
這虎,不用驅,自己就來了!
還他娘的是和狼一起來的!
這臉打得,簡直是又快又響。
賈詡一生,從未如此失算過。
“東胡主力,從何處入關?”嬴嘉的聲音已經(jīng)聽不出喜怒。
“古北口。”燕大答道,“東胡鐵騎,已破關而入!”
“古北口……”嬴嘉重復著這個地名,他身側的拳頭,捏得骨節(jié)發(fā)白。
平陰渡口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知道,古北口,距離漁陽郡,不過百里之遙。
而長公子扶蘇,正在漁陽監(jiān)軍。
“主公,長公子他……”
一名親衛(wèi)將領上前一步,話語里帶著幾分焦急。
嬴嘉抬手,制止了他。
他甚至沒去看那名將領,而是對著單膝跪地的燕大發(fā)問。
“東胡來了多少人馬?”
他的語調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漁陽城里那位身陷險境的,不是他血緣上的長兄,而是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燕大回答:“回主公,東胡先鋒,約五千騎。”
五千騎。
嬴嘉心里有了數(shù)。
漁陽是邊關重鎮(zhèn),蒙恬麾下的九原大軍主力就駐扎在左近,城中常備守軍不下三萬。
區(qū)區(qū)五千東胡騎兵,想攻破漁陽,無異于癡人說夢。
最多也就是在城外燒殺一番,惡心惡心人。
扶蘇的命,丟不了。
頂多是受點驚嚇。
想通了這點,嬴嘉轉過身,面向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著躬身姿勢的中年文士。
“文和先生?!?/p>
嬴嘉開口。
“你的驅虎吞狼之計,現(xiàn)在看來,不太好使?!?/p>
“虎不但沒去咬狼,反倒跟狼拜了把子,一起來我家刨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