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霧已經(jīng)散了些，陽光透過稀薄的白霧照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老燈爺把引路燈放回堂屋的柜子里，鎖上鎖，又往煙袋里塞了煙葉，吧嗒吧嗒抽起來，眉頭始終沒舒展。
阿螢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引路燈上的紋路、減少的燈油、黯淡的鎮(zhèn)霧燈光……這些事像一團亂麻，纏得她喘不過氣。
“師父，”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剛才引路燈上的紋路，是不是……”
“別問?！崩蠠魻敶驍嗨瑹煷佋谧澜强牧丝?，“你只要記住，守?zé)羧说谋痉质屈c燈、護燈，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
阿螢抿了抿嘴，沒再說話。她知道師父的脾氣，一旦決定不說的事，再問也沒用。但她心里的疑惑卻越來越深，尤其是老燈爺剛才的反應(yīng)，分明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下午，老燈爺說要去長老會匯報燈塔的情況，讓阿螢在家整理工具。阿螢答應(yīng)著，等老燈爺一走，就立刻溜進了他的房間。
老燈爺?shù)姆块g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舊衣柜，還有一個堆滿雜物的木架。阿螢知道，師父有個上鎖的木箱，就放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屜里，里面裝著歷代守?zé)羧说氖钟?。以前她好奇問過，師父只說是“沒用的舊東西”。
她蹲在衣柜前，猶豫了片刻。師父說過，不能隨便動他的東西，但一想到引路燈上的紋路和黯淡的鎮(zhèn)霧燈，她還是咬了咬牙，從門框上摸出一把小銅鑰匙——那是她以前偷偷看到師父藏的。
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zhuǎn)，“咔噠”一聲，鎖開了。阿螢打開木箱，里面果然放著一摞泛黃的線裝書，封面上沒有字，只有用朱砂畫的小燈圖案。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開第一頁，上面是用毛筆寫的小楷，字跡娟秀：“霧隱村歷三二七年，余接任守?zé)羧酥?，今日點西塔，霧如?！?/p>
阿螢快速地翻著，前面的內(nèi)容大多是記錄點燈的時間、霧的濃度、燈塔的狀況，和她平時記的日志差不多。但翻到中間時，字跡突然變得潦草起來，墨水也暈開了，像是寫的時候手在抖：
“……幻霧異動，現(xiàn)人形，似有智慧。鎮(zhèn)霧燈光芒減弱，燈靈躁動，恐與‘霧源’有關(guān)。長老令，禁言此事，違則廢引路燈……”
“霧源”兩個字被圈了起來，旁邊畫了個模糊的符號，像是一棵樹。阿螢的心猛地一跳，趕緊往下翻，卻發(fā)現(xiàn)后面幾頁被人撕掉了，只剩下參差不齊的紙邊。
她拿起第二本手記，這本的字跡更蒼老，開頭就寫著：“霧心樹不穩(wěn)，封印松動，需以守?zé)羧司B(yǎng)燈，方能暫穩(wěn)。然此法損壽，非萬不得已不可用……”
阿螢的手指頓住了。霧心樹？難道這就是“霧源”？用守?zé)羧司B(yǎng)燈？她想起老燈爺每次點燈后都會咳嗽，臉色蒼白，難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繼續(xù)往下翻，后面的內(nèi)容又變得模糊不清，只在最后一頁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遺忘祭壇，霧心樹之根，守?zé)羧私K需面對……”
遺忘祭壇！阿螢想起早上引路燈上的紋路，盡頭指向的正是森林深處的禁地——村里的老人說，那里是千年前埋葬失敗守?zé)羧说牡胤?，布滿了怨氣，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出來。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了。
阿螢嚇得手一抖，手記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把書撿起來，塞進木箱，鎖好抽屜，剛站起身，老燈爺就走進了房間。
“你在這兒干什么？”老燈爺?shù)哪抗饴湓谒砩?，帶著審視?/p>
“我……我來給您收拾房間?！卑⑽灥穆曇粲悬c發(fā)虛，手心又開始冒汗。
老燈爺看了看衣柜，又看了看她，沒說話，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拿起煙袋卻沒點燃，只是望著窗外的霧發(fā)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阿螢，你想知道霧源的事，對嗎？”
阿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師父，鎮(zhèn)霧燈的光在變暗，幻霧越來越厲害，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原因？”
老燈爺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遞給她：“你自己看吧?！?/p>
阿螢打開紅布，里面是一枚巴掌大的玉佩，玉佩上雕刻著一棵樹的圖案，樹干上纏繞著鎖鏈，和手記里畫的符號一模一樣。玉佩的邊緣有個缺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這是守?zé)羧藲v代相傳的‘霧心佩’，”老燈爺?shù)穆曇魩еv，“千年前，第一任守?zé)羧税l(fā)現(xiàn)霧隱村的霧來自森林中心的霧心樹，樹里住著霧獸，能操控幻霧。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和這枚玉佩，把霧獸封印在了樹里，讓霧變得溫和，守護村子安寧?！?/p>
阿螢瞪大了眼睛：“那現(xiàn)在……”
“封印在松動。”老燈爺打斷她，“守?zé)羧说木窳σ淮纫淮?，玉佩也在百年前碎了，只剩下這半塊。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但長老會說，不能讓村民知道，否則會引起恐慌。他們說，只要按時點燈，就能撐下去……”
“可現(xiàn)在撐不下去了！”阿螢急道，“鎮(zhèn)霧燈的油被幻霧污染，光越來越暗，再這樣下去，霧獸會出來的！”
老燈爺沉默了，煙袋桿在手里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重重地磕在桌角：“所以，我才讓你跟著我學(xué)守?zé)羧?。阿螢，你的精神力比我強，引路燈第一次認主時，光暈就比別人亮三倍?；蛟S……或許你能找到辦法?！?/p>
“怎么找？”阿螢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些。
“去遺忘祭壇?！崩蠠魻?shù)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里有霧心樹的根，或許能找到重新封印霧獸的方法。但你要記住，祭壇周圍的幻霧最濃，里面全是被霧獸控制的‘霧奴’——就是那些被幻霧吞噬的村民，他們會攻擊任何靠近祭壇的人?！?/p>
阿螢的心跳得厲害，既害怕又興奮。害怕的是迷霧森林深處的危險，興奮的是終于有了方向。她看著老燈爺布滿皺紋的臉，突然明白了師父的良苦用心——他早就想讓她去尋找真相，只是一直在猶豫。
“師父，我去?！卑⑽炚酒鹕?，把玉佩放進懷里，“什么時候出發(fā)？”
老燈爺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又帶著一絲擔(dān)憂：“等下一次霧起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