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共王十二年，雨水。
黑風谷的靈脈已如蛛網(wǎng)般遍布西域。波斯王子大流士蹲在棉田邊，看著新抽的棉桃上凝結的露珠，忽然按住胸口的玉佩——那是呼延烈送的翡翠掛件，此刻正隨著靈脈的律動微微發(fā)燙。
“這就是‘同息’嗎？”大流士用生硬的周語問身邊的秦季，少年少女的指尖同時觸到棉葉，露珠里竟浮現(xiàn)出波斯沙漠的景象，“我好像看到家鄉(xiāng)的椰棗樹發(fā)芽了！”
秦季咯咯直笑，辮子上的柳花飾品輕輕晃動：“阿烈哥哥說，靈脈連起來后，萬里之外的草木都能打招呼呢。你看這棉桃上的紋路，是不是和你畫的波斯地毯很像？”
大流士湊近細看，果然見棉桃絨毛織成的圖案，竟與波斯王室地毯上的藤蔓紋如出一轍。他忽然明白呼延烈為何堅持讓西域部落學習周人的耕種——當作物在靈脈中交融，文明的紋路也會自然而然地纏繞共生。
“秦季妹妹，”大流士從行囊里掏出卷羊皮紙，“這是我畫的西域水道圖，波斯的水工說，按圖上的路線挖渠，能把阿姆河的水引到沙漠。你能讓慕容柳看看，這樣行不行嗎？”
秦季接過圖紙，舉到陽光下。遠處的柳樹枝條突然舒展，葉片在風中拼出個“可”字，還附帶了串細密的水珠，在圖紙上標出了幾處需要改道的暗河——那是慕容柳通過“萬物之聲”探查的結果。
“神樹同意了！”秦季拍手道，“阿烈哥哥說，等雪化透了，就讓石敢?guī)цF匠去波斯，幫你們打造挖渠的鐵鏟！”
大流士望著谷心那棵遮天蔽日的柳樹，突然對著東方的天空躬身行禮——這是波斯人對太陽的禮節(jié)，如今他愿將這份虔誠，分給讓沙漠煥發(fā)生機的草木之靈。
***三月的風沙剛過，石敢的鐵器商隊就踏上了西行之路。這隊人馬比以往任何一支都龐大：三十名鐵匠推著特制的風箱車，五十名青壯扛著鍛鐵用的砧子，還有二十名沙陀向?qū)恐R途的駱駝，隊伍首尾相接，在戈壁上拉出條黑色的長龍。
“這次要讓波斯人見識見識咱們的本事！”石敢拍著車轅上的鐵環(huán)，環(huán)上刻著的柳葉紋在陽光下閃著光，“我?guī)Я税⒔鹦略斓摹B環(huán)爐’，一天能鍛出百把鐵鏟，比西域最好的鐵匠鋪快十倍！”
隊伍行至蔥嶺時，遇到了曼蘇爾的商隊。老胡商帶來個驚人的消息：波斯與東羅馬的邊境爆發(fā)了沖突，羅馬人封鎖了絲綢之路的西段，說要“驅(qū)逐東方的巫術”——他們指的正是黑風谷的靈脈之力。
“那些羅馬人瘋了！”曼蘇爾的羊皮帽上還沾著沙礫，“他們燒了我們的貨棧，說翡翠玉種是‘魔鬼的結石’，連帶著周人的絲綢都被扔進了海里！”
石敢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摸出腰間的柳刃短刀，刀身在月光下泛著青光：“敢動黑風谷的東西，就得讓他們嘗嘗鐵器的厲害?！?/p>
“別沖動?！甭K爾按住他的手，“羅馬人的軍團很厲害，他們的鐵劍比波斯的彎刀還硬。咱們得先告訴侯爺，讓他拿主意?！?/p>
當晚，石敢將消息寫在柳樹葉上，用靈脈之力催動。葉片化作道青光，朝著黑風谷的方向飛去——這是阿金發(fā)明的“葉信”，比最快的信使還能早三天抵達。
***呼延烈收到葉信時，正在社稷壇前主持新玉種的播種儀式。狼崽帶著西域各部落的少年，將嵌著金箔的翡翠原石埋入土中，這些改良過的玉種不僅能催生礦脈，還能凈化鹽堿地，是專門為波斯沙漠準備的。
“羅馬人……”呼延烈摩挲著葉信上的字跡，柳樹枝條突然劇烈搖擺，將遠方的景象投射在壇前的水洼里——羅馬士兵正用長矛挑著絲綢，將玉種砸在石頭上，他們的盾牌上刻著鷹徽，眼神里滿是對異質(zhì)文明的敵意。
“他們怕的不是巫術?！奔鞑恢螘r站在身后，手里拿著豐邑送來的急報，“太史令說，羅馬人在黑海發(fā)現(xiàn)了新的絲綢產(chǎn)地，想壟斷貿(mào)易。黑風谷的靈脈商道，斷了他們的財路?！?/p>
呼延烈望向西方的天際，靈脈的光芒在那里顯得格外黯淡。他忽然想起大流士說過的話：羅馬人的神廟里，只允許供奉他們的天神，容不下其他信仰。
“石牙，”呼延烈轉(zhuǎn)身道，“你帶‘共生軍’去蔥嶺駐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主動開戰(zhàn)?！彼^“共生軍”，是由各部落勇士組成的護衛(wèi)隊，他們的武器都嵌著翡翠，能借助靈脈之力發(fā)揮更大威力。
“那商道怎么辦？”石牙急道，“羅馬人堵著路，咱們的棉布和鐵器運不過去??！”
“換條路走?！焙粞恿抑赶蚰戏降牡貓D，“秦仲叔說，《山海經(jīng)》里記載，昆侖山南麓有條古商道，能通到身毒（古印度）。咱們從那里繞過去，把絲綢和鐵器賣給身毒人，再讓他們轉(zhuǎn)銷羅馬——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圖，路總能走通?！?/p>
姬明撫掌大笑：“烈侯這招妙??！身毒人向來中立，羅馬人總不能連他們也得罪。我這就回豐邑，讓周王派使者去身毒，說黑風谷愿與他們共開新道！”
***開辟南路的消息傳開后，黑風谷頓時忙碌起來。
秦仲帶著農(nóng)人們培育耐旱的粟種，這些種子用柳汁浸泡過，能在深毒的濕熱氣候里生長；石敢的鐵匠棚加班加點，趕制適合山地挖掘的鐵镢頭，镢刃上嵌著翡翠，據(jù)說能劈開最堅硬的巖石；沙陀人貢獻出祖?zhèn)鞯摹段饔驁D記》，上面用朱砂標著昆侖山的秘密通道，是他們的先祖在遷徙時發(fā)現(xiàn)的。
大流士自告奮勇要加入南路商隊：“我在波斯時見過身毒商人，他們喜歡咱們的棉布和鐵器。我去跟他們談，保證能賣出好價錢！”
出發(fā)前，呼延烈在柳樹下為商隊餞行。他給了大流士一塊特殊的玉種——這是用木靈玉和翡翠混合煉制的，埋入土中能形成臨時的靈脈節(jié)點，讓商隊在荒漠中也能獲得水源。
“遇到難處就埋玉種?！焙粞恿遗闹募绨?，“靈脈會指引你們找到生路，就像它指引我們一樣?！?/p>
大流士握緊玉種，突然用周人的禮節(jié)磕了三個頭：“請侯爺放心，我定不辱使命。等新道開通，我要讓羅馬人的市場上，擺滿黑風谷的貨物！”
商隊出發(fā)時，谷里的孩子們唱起了新編的《絲路歌》，歌詞里混著周語、波斯語和沙陀語，卻唱得格外和諧。歌聲中，慕容柳的枝條朝著南方延伸，靈脈的光芒如探路的燈塔，在崇山峻嶺間開辟出一條綠色的通道。
***南路的艱險遠超想象。
昆侖山的隘口狹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駝通過，巖壁上的冰凌隨時可能砸落；穿越沙漠時，白天的熱浪能烤熟雞蛋，夜里的寒風卻能凍裂鐵器；最危險的是瘴氣彌漫的雨林，不少商隊成員染上了怪病，渾身發(fā)腫，連柳汁都難以緩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贝罅魇靠粗〉沟耐?，急得直搓手，“身毒還遠在千里之外，再走下去，不等遇到羅馬人，咱們就先垮了！”
石敢蹲在塊巖石上，用鐵刀刻著什么。他身后的巖壁突然滲出水珠，順著刀痕匯成細流——那是他按呼延烈教的法子，用鐵器敲擊特定的石紋，能喚醒地下的靈脈水源。
“別慌?！笔疫f給他塊翡翠，“侯爺說，把這玉種埋在瘴氣最濃的地方試試。”
大流士將信將疑地埋下玉種。片刻后，地面突然冒出層青苔，青苔上開出白色的小花，花香所過之處，瘴氣竟如潮水般退去。病倒的同伴吸入花香，腫脹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連駱駝都精神了許多。
“是‘凈瘴花’！”沙陀向?qū)@呼，“老人們說，只有上古神樹開過的地方才會長這種花！”
石敢望著南方的天際，那里的云層中隱約有柳樹枝條的影子。他知道，無論相隔多遠，慕容柳的靈脈總會在最需要的時候，為他們撐起一片生機。
***當商隊終于抵達深毒的孔雀王朝時，正值雨季。身毒國王站在宮殿的高臺上，看著這群渾身泥濘卻眼神明亮的異鄉(xiāng)人，以及他們帶來的、在雨中依然鮮亮的棉布和鐵器，眼中充滿了好奇。
“你們說，這些東西能讓恒河的泥沙變成良田？”國王的語氣帶著懷疑，他的手指劃過鐵鏟上的柳葉紋，“我們的婆羅門說，土地的肥力是天神賜予的，凡人豈能更改？”
大流士沒有說話，只是示意石敢拿出那枚特殊的玉種。當翡翠原石被埋入宮殿前的沙土地時，奇跡發(fā)生了：短短半個時辰，沙地上就冒出了青翠的稻苗，稻穗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那是慕容柳通過靈脈傳遞的生命力。
“這不是巫術，是共生?！笔也僦鴦倢W會的身毒語，“就像你們的恒河滋養(yǎng)土地，土地滋養(yǎng)莊稼，我們的鐵器和種子，只是讓這份滋養(yǎng)更順暢些?！?/p>
身毒國王看著在雨中搖曳的稻苗，突然對著黑風谷的方向躬身行禮。他想起婆羅門典籍里的記載：當東方的草木之靈與南方的河流之神相遇，世界將迎來豐饒的紀元。
“我愿與黑風谷共開新道?！眹醯穆曇魝鞅閺V場，“你們的商隊可以自由出入深毒，我還會派水工跟著你們學習挖渠，讓恒河的水流進每片干旱的土地！”
***消息傳回黑風谷時，已是深秋。呼延烈站在柳樹下，看著身毒商人帶來的禮物——株結滿金色果實的芒果樹，樹干上纏著從黑風谷帶去的柳條，顯然已在靈脈的滋養(yǎng)下扎下了根。
“新道通了?！奔鬓壑?，手里的竹簡上記錄著驚人的數(shù)字：通過身毒轉(zhuǎn)銷的棉布，竟讓周室的歲入增加了三成，連鎬京的貴族都開始穿著印著柳葉紋的衣裳。
呼延烈摘下顆芒果，果肉的甜香里竟帶著淡淡的柳樹葉氣息。他忽然明白，所謂文明的交融，從來不是誰征服誰，而是像這株芒果樹一樣，帶著各自的根系，在同一片土地上共生共榮。
“石牙的共生軍在蔥嶺攔下了羅馬的使者?！奔饔值?，“他們說想親眼看看黑風谷，說要驗證‘巫術’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神奇?！?/p>
呼延烈笑了。他知道，羅馬人的到來，將是靈脈商道上的又一場考驗，但他并不擔心。因為他擁有最強大的武器——不是鋒利的鐵器，不是珍貴的玉石，而是讓萬物共生的信念。
柳樹枝條輕輕拂過他的臉頰，葉片上浮現(xiàn)出遠方的景象：波斯的沙漠里長出了水稻，深毒的雨林中開出了棉花，羅馬的海岸邊，有艘商船正滿載著印著柳葉紋的絲綢，緩緩駛離港口。
風穿過谷心，帶來了不同地域的氣息：有波斯椰棗的甜香，有深毒胡椒的辛辣，還有羅馬橄欖油的醇厚。這些氣息在柳樹下交融，釀成了一壇名為“共生”的美酒，等著更多人來品嘗。
雪落時，黑風谷的孩子們圍著新栽的芒果樹唱歌。他們的歌聲里，有周人的語調(diào)，有西域的節(jié)奏，還有神毒的韻律，像極了那條跨越萬水千山的靈脈商道，將不同的文明緊緊連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