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共王五年,春分。
黑風谷的雪剛化透,秦仲就帶著人在谷外十里地插滿了柳條。這些柳條是慕容柳特意催生的,青嫩的枝條上鼓著飽滿的芽苞,沿著新修的水渠一路蜿蜒,像一條綠色的絲帶,將黑風谷與周邊的土地連在了一起。
“阿烈,這‘域主’權限真是神了!”秦仲踩著泥濘的田埂,手里攥著根柳條往土里插,“你看這些條子,剛插下去三天就冒新根了,往年得等半個月呢!”
呼延烈蹲在水渠邊,指尖劃過水面?!坝蛑鳌睓嘞藿怄i后,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水流里蘊含的生命力——那是慕容柳的根須在水下編織的網(wǎng)絡,將黑風谷的沃土之力沿著水渠往外延伸。此刻十里范圍內(nèi)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顫,像是沉睡的巨人正在蘇醒。
“西邊那片荒灘能種了?!焙粞恿艺酒鹕?,指著水渠盡頭的低洼地,“慕容柳說那里的地下水被引過來了,今年夏天就能種上水稻。”
石敢扛著新做的鐵犁從旁邊走過,犁頭在晨光里閃著冷光:“我跟絡腮胡試了,這鐵犁翻那片灘地跟切豆腐似的!就是鐵不夠用,那點鐵錠打了兩把犁就見了底?!?/p>
“豐邑的公正回信了。”呼延烈從懷里掏出片柳葉,上面是姬明派信使帶來的消息,“他說下個月會派個鐵匠來教我們煉鐵,還帶二十斤鐵料,算是周王給的賞賜。”
“真的?!”石敢眼睛一亮,鐵犁帶來的甜頭讓他對鐵器著了迷,“那我這就去收拾鐵匠棚,得讓周人的鐵匠看看咱們的本事!”
看著石敢風風火火的背影,呼延烈笑了笑。自從有了鐵犁,部落里對鐵器的熱情空前高漲,連秦仲都念叨著要打把鐵鐮刀收麥子。他摸了摸柳樹的樹干,輕聲道:“等我們學會煉鐵,就給你鑄個銅鈴掛在枝頭,風吹過的時候肯定很好聽?!?/p>
柳枝輕輕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清冽的水汽,像是在應和。
***三月的風剛吹軟土地,豐邑來的鐵匠就到了。
那是個矮壯的中年漢子,名叫吳冶,胳膊比尋常人粗一圈,手掌布滿老繭,說話帶著濃重的鎬京口音。他帶來的不僅有鐵料,還有一口小小的坩堝和幾件煉鐵工具,看得石敢和絡腮胡眼睛發(fā)直。
“煉鐵可不是打石頭?!眳且狈畔鹿ぞ?,指著谷外的山坡,“得先建個高爐,燒焦炭,把鐵砂化成鐵水才能鑄器。你們這有炭窯嗎?有耐火的黏土嗎?”
呼延烈早有準備,帶著他往西邊林子走:“去年冬天就燒了三窯木炭,慕容柳說山壁后有紅土,能做耐火磚?!?/p>
吳冶摸著紅土捏了捏,又用指甲刮了刮木炭,點頭道:“還行,湊合用。但你們這缺風箱,沒有強風鼓進去,爐溫上不來,煉不出好鐵。”
“風箱?”石牙從樹后鉆出來,手里拿著個新做的木框,“是這東西嗎?我照著《農(nóng)書》后面的圖畫做的,不知道能不能用?!?/p>
那是個兩尺見方的木箱子,一面蒙著獸皮,側面插著根竹管。吳冶拎起來試了試,拉動獸皮時竹管里竟噴出股勁風,驚得他瞪圓了眼睛:“這……這比鎬京工房的風箱還精巧!你們怎么琢磨出來的?”
“不是我們?!焙粞恿倚χ噶酥割^頂?shù)牧Γ笆撬嬖V我們,獸皮繃得越緊,風就越大?!?/p>
吳冶抬頭看著那棵遮天蔽日的柳樹,忽然想起姬明囑咐過的話——黑風谷的柳樹有靈,凡事多問問谷主。他對著柳樹拱了拱手,正色道:“既然有神樹指點,那咱們?nèi)靸?nèi)就把高爐立起來!”
***建高爐的日子成了整個部落的大事。
壯年們跟著吳冶挖地基,用紅土混合稻草做耐火磚;婦女們負責篩鐵砂,把石敢從河床里淘來的鐵砂一遍遍過篩,直到只剩下細密的黑褐色粉末;孩子們則滿山遍野找耐火石,誰找到塊像樣的石頭就能得到半塊麥餅的獎勵。
呼延烈和吳冶一起設計高爐的形狀。吳冶畫的圖紙是方形的,呼延烈卻總覺得不對,夜里靠在柳樹下琢磨時,忽然感覺到慕容柳的根須在地下結成了螺旋狀的網(wǎng)絡。
“或許可以做成圓形?!钡诙煲辉纾粞恿夷弥鶚渲υ诘厣袭嬃藗€螺旋形,“像樹的年輪一樣,讓風從側面繞著圈進去,這樣爐溫能更均勻。”
吳冶盯著螺旋形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圓形爐壁能讓熱量循環(huán),風從切線方向進去,正好能攪動火焰!神樹真是厲害!”
修改后的高爐只用了兩天就砌好了。那是個丈高的圓塔,外層用石塊壘砌,內(nèi)層鋪著紅土耐火磚,底部留著六個進風口,連著石牙做的六個風箱。吳冶站在爐前,指揮著眾人往里面填木炭和鐵砂,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點火!”
隨著吳冶一聲令下,石敢點燃了爐底的引火物。六個壯年同時拉動風箱,呼呼的風聲里,火苗順著木炭迅速攀升,很快就把爐壁燒得通紅。
吳冶盯著爐口的溫度,時不時往里面添些鐵砂。呼延烈則靠在不遠處的柳樹上,通過“共生領域”感知著爐內(nèi)的變化——火焰的溫度在慢慢升高,鐵砂在高溫下漸漸融化,變成暗紅色的鐵水,順著爐底的凹槽慢慢流淌。
“成了!”當?shù)谝还设F水流進泥范時,吳冶大喊一聲,聲音都在顫抖,“是好鐵!能打兵器!”
圍在旁邊的部落成員爆發(fā)出歡呼,孩子們?nèi)悠鹆瞬菝?,連一直嚴肅的吳冶都抹了把汗,對著柳樹深深鞠了一躬。
那一天,黑風谷的夜空被高爐的火光映得通紅。第一爐鐵水澆鑄出了十把鐵犁、五把鐮刀,還有一把送給吳冶的鐵鑿子。吳冶拿著鐵鑿子反復查看,激動地說:“這鐵的成色,比豐邑工房的還好!”
***吳冶在黑風谷待了三個月。
他不僅教會了石敢和絡腮胡煉鐵,還留下了詳細的圖譜,從如何選礦到如何淬火,一筆一劃寫得清清楚楚。臨走時,他非要把那口坩堝送給呼延烈:“這是我?guī)煾競魑业?,現(xiàn)在給你們正好。等你們煉出好鐵,別忘了送把鐵劍到豐邑給我瞧瞧?!?/p>
呼延烈送了他五十斤新煉的熟鐵和兩匹蠶絲:“秋天一定讓石敢送劍去,保證比周王的佩劍還鋒利?!?/p>
吳冶走后,黑風谷的鐵器作坊正式運轉起來。石敢成了首席鐵匠,他悟性極高,很快就學會了在鐵水里加木炭增加硬度,打出的鐵刀能輕松劈開青銅斧。絡腮胡則擅長鑄造農(nóng)具,他做的鐵犁不僅鋒利,還在犁頭加了個小彎鉤,能把地里的草根勾出來,深得秦仲的稱贊。
鐵器的出現(xiàn)讓黑風谷的生產(chǎn)力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需要五個人才能開墾的荒地,現(xiàn)在兩個人用鐵犁一天就能翻完;以前收十石粟米要忙三天,現(xiàn)在用鐵鐮刀一天就能收完。秦仲算了筆賬,今年的糧食產(chǎn)量至少能比去年翻一倍。
更讓人驚喜的是,鐵器還吸引了周邊的小部落。有個叫“青狼部”的游牧部落,看到黑風谷的人用鐵箭輕松射穿了熊皮,特意帶著十匹良馬過來,想換五把鐵刀。
呼延烈沒有直接換,而是邀請他們留在谷外耕種:“只要你們放下弓箭拿起鋤頭,年底不僅能有鐵刀,還能分到糧食?!?/p>
青狼部的首領起初不信,但看到絡腮胡的山地部落如今衣食無憂,最終答應留下來試試。他們成了黑風谷接納的第四個部落。
***夏至那天,黑風谷的水稻田迎來了第一次灌溉。
秦仲設計的水車開始轉動,那是個巨大的木輪,邊緣綁著三十六個竹筒,借著水流的力量緩緩轉動,將水渠里的水引到高處的稻田里。吳冶留下的鐵匠幫著在軸心里加了鐵環(huán),轉動起來格外順滑,看得周邊部落的人嘖嘖稱奇。
“這玩意兒一天能澆多少田?”青狼部的首領摸著水車的鐵軸問,他剛學會用鐵犁,對所有帶鐵的東西都充滿好奇。
“十畝地不在話下?!鼻刂俚靡獾卣f,“等秋收了,讓你們嘗嘗新米,比粟米香甜多了?!?/p>
呼延烈站在田埂上,看著水田里倒映的藍天白云,忽然感覺到“共生領域”有了新的波動。他閉上眼睛,瞬間“看到”十里外的青狼部營地,看到他們的孩子在學數(shù)數(shù),看到他們的婦女在學織布,甚至看到首領夜里偷偷在磨一把石刀——不是為了打仗,而是想學著石牙的樣子給孩子做個木哨。
【檢測到周邊部落融入度提升,雙系統(tǒng)能量融合度提升至98%,解鎖“萬物同息”權限:呼延烈可將慕容柳的生命力共享給十里內(nèi)的所有盟友,緩慢恢復其傷勢與體力。】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時,呼延烈正好看到青狼部一個孩子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膝蓋擦破了皮。他下意識地通過“萬物同息”傳遞了一絲生命力,那孩子原本要哭的臉突然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膝蓋,傷口竟然已經(jīng)不流血了。
“這就是……同息嗎?”呼延烈喃喃自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看向柳樹,枝條上掛著的銅鈴輕輕晃動,那是吳冶臨走前幫忙鑄的,此刻正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秋收前的最后一個滿月,姬明帶著周王的旨意來了。
這次他帶來了更多的人,還帶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說是周王賞賜給“黑風伯”的座駕。但更重要的是,他帶來了一個消息——獫狁殘部在北邊集結,似乎有南下的跡象。
“共王陛下讓我問問,黑風谷是否愿意出兵協(xié)助防守豐邑?!奔髯诹鴺湎?,看著谷里忙碌的景象,語氣凝重,“獫狁這次來了不少人,還帶了西域的鐵器,不好對付?!?/p>
呼延烈沉默了片刻。他不想讓部落卷入戰(zhàn)爭,但豐邑若是失守,黑風谷遲早也會遭殃。他看向骨勒和石牙,兩人都點了點頭——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們早已不是只會逃跑的部落了。
“我可以出兵?!焙粞恿艺酒鹕?,目光堅定,“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
“我要帶鐵器去?!焙粞恿抑噶酥歌F匠棚,“石敢新做了二十把鐵弓,五十支鐵箭,還有五把鐵刀。我要讓獫狁知道,黑風谷的人不僅會種地,也會打仗。”
姬明眼睛一亮:“好!有黑風谷的鐵器相助,定能擊退獫狁!”
***出征的那天,黑風谷的隊伍格外整齊。
呼延烈?guī)е抢?、石牙、絡腮胡、青狼部首領,還有五十個壯年,每個人都穿著新做的皮甲,背著石敢打的鐵弓,腰間掛著鐵刀。石敢特意給呼延烈打了一把鐵劍,劍身刻著柳葉紋,劍柄纏著防滑的麻繩。
秦仲帶著部落成員在柳樹下送行,孩子們給每個士兵戴了個用稻穗編的花環(huán),婦女們則往他們懷里塞著熟肉干。
“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們?!鼻刂倥牧伺暮粞恿业募绨?,“等你們打了勝仗回來,我用新收的稻米給你們做白米飯。”
呼延烈走到柳樹下,將那片刻著共生紋路的葉子系在劍柄上:“等我回來?!?/p>
柳枝輕輕纏繞住他的手腕,像是在為他系上一道護身符。
***豐邑城外的戰(zhàn)場比呼延烈想象的更慘烈。
獫狁的隊伍果然帶著西域的鐵器,他們的鐵矛比周人的青銅戈更鋒利,沖鋒時像一股黑色的潮水,幾次差點沖破周人的防線。姬明帶來的周軍雖然裝備精良,但面對獫狁的悍不畏死,漸漸有些吃力。
“黑風谷的兄弟們,跟我上!”呼延烈抽出鐵劍,率先沖了出去。
骨勒和石牙帶著弓箭手在后面掩護,鐵箭穿透獫狁的皮甲,精準地射中他們的要害;絡腮胡和青狼部首領則帶著刀盾手守住側翼,鐵刀劈砍時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嚇得獫狁不敢靠近。
最讓人震驚的是“萬物同息”的作用。當有士兵受傷時,呼延烈通過共享生命力,能讓他們的傷口快速止血,甚至重新站起來戰(zhàn)斗。周人的士兵看著明明受了重傷的黑風谷戰(zhàn)士突然生龍活虎,都以為是神樹在保佑,士氣大振。
“那是……黑風谷的鐵劍!”當呼延烈一劍劈開獫狁首領的鐵矛時,對方發(fā)出了驚恐的叫聲。
呼延烈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鐵劍順勢砍下,結束了他的性命。
失去首領的獫狁隊伍頓時潰散,周人和黑風谷的士兵乘勝追擊,一直把他們趕回老家才罷休。
站在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上,呼延烈擦了擦劍上的血跡,忽然感覺到“共生領域”在劇烈波動。
【檢測到宿主守護盟友,雙系統(tǒng)能量融合度達到100%,解鎖最終權限“生命共同體”:呼延烈與慕容柳完全融合,可在十里范圍內(nèi)調(diào)動自然之力,治愈萬物,亦可凝聚草木之力形成戰(zhàn)陣,威力無窮。】
一瞬間,呼延烈感覺自己與整片大地融為一體。他能“看到”豐邑城外每一棵草的生長,能“聽到”遠處河流的流淌,甚至能“感覺”到戰(zhàn)場上傷員的痛苦。他下意識地調(diào)動自然之力,戰(zhàn)場上的野草突然瘋長,纏繞住傷員的傷口,發(fā)出淡淡的綠光,那些猙獰的傷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神了……真是神樹顯靈了!”周人的士兵跪了一地,對著黑風谷的方向磕頭。
姬明走到呼延烈身邊,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感嘆道:“黑風伯,你創(chuàng)造了奇跡?!?/p>
呼延烈笑了笑,他知道,這不是奇跡,而是他和慕容柳,和整個黑風谷,共同種下的希望。
***深秋的黑風谷,迎來了最盛大的豐收。
不僅糧食堆滿了新蓋的三座糧倉,外出作戰(zhàn)的勇士也凱旋歸來,帶回了獫狁敗退的好消息。姬明親自送來賞賜,除了絲綢和鐵器,還有一塊刻著“黑風伯”字樣的青銅印,意味著黑風谷正式成為周室認可的諸侯國。
慶典那天,所有人都聚集在柳樹下。秦仲用新收的稻米做了百斤白米飯,石牙殺了十頭肥豬,婦女們端出了釀好的米酒,孩子們圍著高爐跳起了豐收舞。
呼延烈站在柳樹下,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發(fā)現(xiàn)柳樹的樹干上多了一道紋路,像是一個人的輪廓,依偎在樹干旁。他伸出手,輕輕貼在紋路上,瞬間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涌遍全身。
“我們做到了?!彼p聲說。
柳枝垂下,輕輕纏繞住他的手腕,葉片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說:“我們一直都在?!?/p>
月光灑在谷里,照亮了歡慶的人們,照亮了金黃的稻田,也照亮了那棵與部落共生的柳樹。在這片曾經(jīng)荒蕪的土地上,一個新的家園正在茁壯成長,而屬于呼延烈和慕容柳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