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按約定陪陳母去超市。
路上，她一邊走一邊跟我說話，語氣依然溫和。
"小雨啊，昨天晚上我想了想，覺得咱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我心里一動，以為她要道歉。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可能覺得我管得太多，但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陳母停下腳步，看著我，"你說是不是？"
"是的，媽。"我點頭。
"浩浩從小被我慣壞了，什么事都依賴我，現(xiàn)在有了你，我當然希望你能照顧好他。"她拍拍我的手，"但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方法，你明白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她接著說："比如昨天的紅燒肉，你做得確實不錯，但是少了點什么，你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我問。
"少了用心。"陳母語重心長地說，"做菜不只是把食材放在一起那么簡單，你要想著這是給你最愛的人做的，這樣做出來的菜才有溫度。"
我站在路邊，聽著她這番高深莫測的理論，想笑又想哭。
她總有辦法把最簡單的事情復(fù)雜化，然后讓我覺得是自己理解力不夠。
"我會注意的。"我只能這么回答。
到了超市，陳母的"教學"繼續(xù)進行。
"小雨，你看這個牌子的洗發(fā)水，比你昨天買的那個便宜十塊錢，效果是一樣的。"
"這個醬油，雖然貴一點，但是用量省，算下來反而劃算。"
"這種面條不能買，浩浩不愛吃細的。"
每一句話都是在告訴我，我不會買東西，不懂得過日子，不了解陳浩的喜好。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推著購物車，像個小學生一樣聽著她的"指導"。
買完東西回家的路上，陳母忽然說："小雨，你有沒有想過要孩子的事？"
我愣了一下："我們結(jié)婚才一年..."
"一年不短了。"陳母打斷我，"我和你爸爸結(jié)婚半年就有了浩浩。早點要孩子對你身體也好，年紀大了生孩子風險大。"
"我和陳浩還沒商量過這件事。"
"這有什么好商量的？"陳母有些不解，"女人不就應(yīng)該生孩子嗎？再說，有了孩子，你在這個家的地位就不一樣了。"
她的話讓我感到深深的不適。
什么叫有了孩子地位就不一樣了？難道我現(xiàn)在在這個家沒有地位嗎？
"媽，這種事情急不得。"我盡量平和地說。
"怎么急不得？"陳母停下腳步，"小雨，你不會是不想要孩子吧？"
她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么？覺得還沒玩夠？"陳母的臉色變了，"小雨，你要明白，你現(xiàn)在是陳家的人了，不能只想著自己。"
我感到一陣窒息。
在她的邏輯里，我結(jié)婚就等于把自己賣給了陳家，從此以后所有的人生規(guī)劃都要以陳家的利益為準。
而我的想法，我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我沒有不想要孩子的意思。"我妥協(xié)了，"只是希望能等等，等我們準備好了再說。"
"準備什么？"陳母不依不饒，"房子有，工作有，錢也夠花，還要準備什么？"
我無言以對。
在她看來，物質(zhì)條件充足就足夠了，至于夫妻之間的感情，對孩子的教育理念，這些都不重要。
回到家，陳浩還沒下班。
陳母讓我把買來的東西分類整理，然后坐在沙發(fā)上開始了新一輪的"教育"。
"小雨，我覺得你這人有個問題。"她忽然說。
我正在整理東西，聽到這話心里一緊。
"什么問題？"
"太內(nèi)向了。"陳母搖搖頭，"女人要學會表達，要讓男人知道你在想什么。浩浩工作那么辛苦，回家最希望看到的是你的笑臉，而不是一張苦瓜臉。"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看著她。
"媽，我沒有給他苦瓜臉。"
"我沒說你給他苦瓜臉，我是說你要更主動一些。"陳母站起身，走到我身邊，"比如他回家的時候，你要熱情地迎接他，問問他今天過得怎么樣，累不累，想吃什么。"
"我平時都有做這些。"
"有嗎？"陳母質(zhì)疑道，"昨天他回家的時候，你在廚房忙，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我想反駁，但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
昨天陳浩回家的時候，我確實在廚房做飯，聽到開門聲說了一句"回來了"，但沒有出去迎接他。
在我看來，這很正常。我們是夫妻，不需要那么多客套。
但在陳母看來，這是我不夠關(guān)心陳浩的表現(xiàn)。
"小雨，我知道你家里可能沒教過你這些，但既然嫁到我們家，就要學著做一個合格的妻子。"陳母語重心長地說，"男人在外面不容易，回家需要的是溫暖，而不是冷漠。"
又是這種論調(diào)。
永遠是我做得不夠好，永遠是我需要學習和改進。
"我明白了，媽。"我低下頭。
"你明白就好。"陳母滿意地點點頭，"還有，關(guān)于孩子的事，你要盡快跟浩浩商量。年輕人總覺得時間很多，其實轉(zhuǎn)眼就過去了。"
這時，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陳浩回來了。
"浩浩回來了！"陳母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快步走向門口，"快進來，今天累不累？"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熟練地接過陳浩的包，關(guān)心地詢問他的情況。
然后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明顯的提醒。
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什么叫合格的妻子。
我深呼吸，走上前去："老公，你回來了，今天工作怎么樣？"
"還行。"陳浩換鞋，"今天去超市了？"
"對，媽教了我很多東西。"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愉快。
"那就好。"陳浩點點頭，"媽的經(jīng)驗豐富，你多學學。"
"是啊，咱們小雨可懂事了。"陳母笑瞇瞇地說，"今天在超市表現(xiàn)得特別好，很有做妻子的樣子。"
我的心里又是一陣刺痛。
她總是這樣，用這種看似夸獎實則貶低的方式，暗示我平時表現(xiàn)得不夠好。
而陳浩聽了這話，只是點點頭，完全意識不到其中的問題。
晚飯時，陳母忽然說："浩浩，你和小雨有沒有考慮過要孩子的事？"
陳浩愣了一下，看向我："你們聊這個了？"
"我就是隨便問問。"陳母說，"我看小雨年紀也不小了，早點要孩子比較好。"
"媽，我們還沒考慮這個。"陳浩說。
"什么叫沒考慮？"陳母的語氣有些不滿，"結(jié)婚不就是為了生孩子嗎？你們還等什么？"
"我的意思是還沒到時候。"陳浩解釋。
"什么時候才到時候？"陳母追問，"小雨已經(jīng)二十五了，再等兩年就是高齡產(chǎn)婦了。"
我坐在旁邊，聽著他們討論我的人生規(guī)劃，仿佛我只是一個生育工具。
"媽，這事不急。"陳浩顯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怎么不急？"陳母的聲音提高了，"我告訴你，女人過了二十八歲，生孩子就有風險了。你現(xiàn)在不想要，等想要的時候就晚了。"
"那也得看小雨的意思吧？"陳浩終于看向我，"小雨，你怎么想？"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知道，這是一道選擇題。
如果我說不想要孩子，陳母會認為我自私，不懂事，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如果我說想要，那就意味著我同意了她的安排，從此以后，我的人生軌跡就完全按照她的設(shè)想來走。
我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忽然覺得食不知味。
"我..."我開口，然后又停住了。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