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的指尖在潮濕的船舷上劃出彎月形的水痕時,第七夜的濃霧正從江面深處漫上來。
「吱呀——」
甲板下方傳來木軸轉(zhuǎn)動的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正順著船底的夾層爬行。沈硯之猛地攥緊袖中那枚青銅魚符,冰涼的紋路在掌心硌出淺痕。三日前在銅陵渡口登船時,船主說這是最后一班溯江而上的貨船,卻沒說會在江心連續(xù)滯留七日。
「沈先生還沒睡?」
身后傳來粗糲的嗓音,船夫老馬扛著濕漉漉的纜繩從霧里鉆出來,斗笠邊緣滴落的水珠在甲板上砸出細(xì)碎的聲響。他那件藏青色短褂浸透了水汽,腰間銅鈴隨著邁步輕輕晃動,卻沒發(fā)出半分聲響。
沈硯之轉(zhuǎn)身時,眼角的余光瞥見船尾方向有團黑影一閃而過?!杆恢?,」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和,「這霧……」
「怪事,」老馬往江面上啐了口唾沫,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安,「往年這個時節(jié),哪有這么大的霧?昨天后艙的王掌柜說,他夜里看見水里有東西跟著船走?!?/p>
沈硯之的心猛地一沉。他這次沿江北上,本是為了追查三年前兄長沈硯清離奇死亡的真相。半月前在蘇州府衙的舊檔里,他發(fā)現(xiàn)兄長死前最后一封書信提到過「霧江、銅鈴、魚符」三個詞,而這枚魚符,正是從兄長棺木中意外發(fā)現(xiàn)的隨葬品。
「王掌柜在哪?」他追問。
老馬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您忘了?王掌柜前天就下船了啊,在蕪湖渡口?!?/p>
不對。沈硯之清楚記得,前天夜里他還和王掌柜在船艙里對飲,那禿頂?shù)闹心耆撕茸砹?,拉著他說自己年輕時在長江上見過水怪,腦袋像人,身子像魚,脖子上還掛著銅鈴。
「您是不是記錯了?」老馬撓了撓頭,纜繩從他肩頭滑落,「后艙現(xiàn)在就住著您和那位姑娘,還有……哦,還有個沉默寡言的貨郎。」
沈硯之的指尖微微發(fā)顫。他分明記得船上至少有七位乘客,除了他和王掌柜,還有帶著孩子的婦人、走江湖的戲班班主、兩個結(jié)伴而行的書生……難道是這連日濃霧攪亂了心智?
「咚——咚——」
船底突然傳來兩聲沉悶的撞擊,像是有什么重物從水下撞上船身。老馬臉色驟變,抓起墻角的銅鑼就想敲響,手腕卻被沈硯之死死按住。
「別出聲?!股虺幹穆曇魤旱脴O低,「你聽。」
濃霧深處傳來細(xì)碎的銅鈴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忽遠(yuǎn)忽近。那聲音不像老馬腰間的銅鈴那般喑啞,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清脆,像是……像是無數(shù)個鈴鐺在水面上同時搖晃。
「是水鬼!」老馬的聲音發(fā)顫,手里的銅鑼「哐當(dāng)」一聲掉在甲板上,「我爹說過,長江里淹死的人,怨氣重了就會變成水鬼,用銅鈴引著船往霧里走……」
沈硯之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注意力全被那鈴聲吸引。這旋律他似乎在哪里聽過,三年前兄長的葬禮上,那個穿黑衣的送葬人搖過一串相似的鈴鐺。當(dāng)時他只當(dāng)是尋常法器,現(xiàn)在想來,那鈴聲里藏著一種極不尋常的節(jié)奏。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從后艙傳來,是那位姓蘇的姑娘!沈硯之拔腿就往后艙跑,老馬緊隨其后,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劈柴刀。
后艙的木門虛掩著,沈硯之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油燈在案幾上明明滅滅,蘇姑娘蜷縮在墻角,雙手死死捂住嘴,指縫間漏出壓抑的嗚咽。
而在她對面的床板上,那個沉默寡言的貨郎正趴在那里,后背插著一柄銹跡斑斑的短刀,鮮血浸透了粗布衣衫,在床板上洇出一朵暗紅色的花。更詭異的是,他的脖頸上掛著一串銅鈴,此刻正隨著船身的晃動輕輕搖擺,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沈硯之蹲下身檢查尸體,指尖剛觸到貨郎的皮膚就猛地縮回——那尸體已經(jīng)涼透了,至少死了三個時辰以上。
蘇姑娘顫抖著指向窗外:「我……我剛才聽見有人敲門,開門卻沒人?;仡^就看見……看見他這樣了……」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貨郎脖頸的銅鈴上,瞳孔驟然收縮,「這鈴鐺……和我丟的那串一模一樣!」
沈硯之心頭一震:「你也有銅鈴?」
「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蘇姑娘哽咽著說,「三天前在船艙里不見了,我還問過王掌柜有沒有看見……」
又是王掌柜。沈硯之皺起眉頭,這個本該在蕪湖下船的人,不僅出現(xiàn)在他的記憶里,還被蘇姑娘提及。難道這艘船上,不止他一個人的記憶出了問題?
「老馬,」他揚聲喊道,「船上的乘客名單呢?」
老馬在門口支支吾吾:「沒……沒名單啊,跑船的哪用那東西……」
沈硯之站起身,目光掃過艙內(nèi)。貨郎的行囊被翻得亂七八糟,幾件粗布衣服散落在地上,角落里有個被踩扁的油紙包,露出里面的半塊綠豆糕。他忽然注意到貨郎的右手緊握著,似乎攥著什么東西。
費了些力氣掰開僵硬的手指,里面是半枚斷裂的玉佩,玉質(zhì)溫潤,上面刻著半個殘缺的「清」字。
沈硯之的呼吸猛地一滯。這玉佩,他認(rèn)得。另一半在他自己的行囊里,是當(dāng)年他和兄長沈硯清少年時各執(zhí)一半的信物。
貨郎怎么會有兄長的玉佩?
就在這時,船底再次傳來撞擊聲,比剛才更加猛烈,整個船艙都在搖晃。油燈「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艙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抓住我的手!」沈硯之伸手去摸蘇姑娘的方向,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氣。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有蘇姑娘一聲短促的驚呼。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從艙門方向傳來。沈硯之摸索著找到火折子點燃,卻發(fā)現(xiàn)艙門大開著,蘇姑娘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地上只有一支掉落的銀簪。
「蘇姑娘!」他沖出船艙,濃霧已經(jīng)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三尺。老馬舉著燈籠站在甲板中央,臉色慘白如紙。
「沈先生,你看水里!」老馬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燈籠光顫抖著照向船舷外側(cè)。
沈硯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江面上漂浮著無數(shù)團黑影,密密麻麻,看不真切形狀,只能看到無數(shù)只手伸出水面,朝著船身的方向抓撓。而那些黑影的脖頸處,都掛著閃爍的銅鈴,在霧中發(fā)出此起彼伏的清脆聲響。
「是水鬼……真的是水鬼……」老馬癱坐在甲板上,手里的燈籠滾落在地,火苗在潮濕的木板上掙扎了幾下,徹底熄滅。
黑暗中,沈硯之忽然感覺到袖中的青銅魚符開始發(fā)燙,仿佛有生命般跳動起來。他下意識地掏出魚符,在微弱的天光下,魚符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紋路竟然變得清晰起來,像是一幅簡易的河道圖。
而在魚符的背面,刻著一行極小的字,是他從未見過的:「霧鎖孤舟,七人同渡,生者為餌,死者為匙」。
七人同渡?沈硯之猛地想起登船時的七名乘客。如果貨郎是第一個死者,那剩下的六人是誰?他、蘇姑娘、老馬、失蹤的王掌柜、帶著孩子的婦人、戲班班主、兩個書生……不對,這已經(jīng)是八個人了。
多出的那個人是誰?
就在這時,船尾方向傳來孩子的哭聲,凄厲得令人頭皮發(fā)麻。沈硯之深吸一口氣,握緊魚符朝著哭聲的方向走去。濃霧像是有實質(zhì)般纏繞在他身邊,帶著江水特有的腥氣,還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
船尾的儲物艙門虛掩著,哭聲正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摹I虺幹崎_門,一股腐朽的霉味撲面而來。借著從門縫透進來的微光,他看見那個帶著孩子的婦人正背對著門口站著,懷里緊緊抱著孩子,身體卻僵硬得如同雕塑。
「夫人?」沈硯之試探著喊了一聲。
婦人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空洞得嚇人。而她懷里的孩子,此刻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沈硯之,嘴角卻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看,他多乖?!箣D人的聲音像是生銹的鐵器在摩擦,她緩緩松開手,孩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根本不是活物,而是個用稻草扎成的人偶,臉上貼著一張畫著眉眼的黃紙。
沈硯之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們都得死?!箣D人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剪刀,尖嘯著朝沈硯之撲來,「誰讓他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沈硯之側(cè)身躲開,婦人撲了個空,撞在堆放貨物的木箱上。她掙扎著回頭,脖子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臉上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肌肉組織。
這根本不是人!
沈硯之轉(zhuǎn)身就跑,身后傳來剪刀劃破空氣的聲音。他沖到甲板上,卻發(fā)現(xiàn)濃霧不知何時變得稀薄了些,能隱約看見船頭方向站著個人影。
「沈先生!」是蘇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在這里!」
沈硯之剛要跑過去,腳步卻猛地頓住。蘇姑娘的手里,正拿著那串本該戴在貨郎脖子上的銅鈴,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而在她腳邊,躺著老馬的尸體,胸口插著一柄短刀,和貨郎死狀一模一樣。
「是你?」沈硯之的聲音有些干澀。
蘇姑娘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眼神卻異常平靜:「我只是想活下去?!顾瘟嘶问掷锏你~鈴,「你知道這鈴鐺的來歷嗎?二十年前,長江上有個神秘的組織,專門打撈沉船里的寶藏。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銅鈴,作為身份的象征?!?/p>
沈硯之握緊了手里的魚符:「我兄長……沈硯清,他是不是也和這個組織有關(guān)?」
蘇姑娘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凄涼的笑:「沈硯清……原來你是為他來的。他確實是組織的人,三年前,他想帶著一批寶物離開,結(jié)果被組織滅口了?!顾鋈恢赶蛏虺幹掷锏聂~符,「那枚魚符,就是打開寶藏的鑰匙?!?/p>
沈硯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追查了三年的真相,竟然是這樣殘酷的答案。
「那你呢?」他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娘也是組織的人,」蘇姑娘的聲音低沉下來,「她當(dāng)年負(fù)責(zé)保管銅鈴,后來帶著我偷偷跑了。三個月前,組織找到我,逼我交出銅鈴和魚符的下落。我沒辦法,只能順著他們的意思,引你來這里?!?/p>
沈硯之忽然明白了什么:「王掌柜、老馬、貨郎……他們都是組織的人?」
「是,也不是。」蘇姑娘搖了搖頭,「有些是組織的殺手,有些……只是被牽連進來的無辜者。比如老馬,他爹當(dāng)年就是那個組織的船夫,他身上的銅鈴,其實是用來定位的?!?/p>
江面上的霧徹底散了,露出一輪慘白的月亮。沈硯之低頭看向手里的魚符,符面的紋路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光。他忽然想起兄長信里的話:「霧江深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我身死,切勿追查,保全自身?!?/p>
原來兄長早就預(yù)料到了今天。
「寶藏在哪里?」沈硯之問。
蘇姑娘指向船底:「就在這艘船的夾層里。二十年前,組織打撈上來的寶物太多,一時無法運走,就藏在了這艘特制的貨船里。這些年,他們一直在等魚符出現(xiàn)?!?/p>
沈硯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將魚符扔給蘇姑娘:「你拿去吧,我只要真相?!?/p>
蘇姑娘接住魚符,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不想要寶藏?」
「我只想知道,我兄長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p>
蘇姑娘低頭看著魚符,輕聲說:「他是個好人。當(dāng)年他發(fā)現(xiàn)組織為了保藏濫殺無辜,就想毀掉寶藏,結(jié)果被組織追殺。我娘當(dāng)年偷偷幫過他,所以才會被滅口?!顾痤^,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其實組織真正的首領(lǐng),一直躲在船底的夾層里。他才是殺死你兄長和我娘的真兇?!?/p>
就在這時,船底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整個船身開始傾斜。蘇姑娘臉色一變:「他要毀船!」
沈硯之沖到船舷邊,看見船底正在往下滲水,江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甲板。他回頭看向蘇姑娘:「怎么回事?」
「魚符一旦離開持有者超過一炷香,就會觸發(fā)船底的機關(guān)!」蘇姑娘急得團團轉(zhuǎn),「我們必須在船沉沒前找到他!」
兩人順著貨艙的梯子往下走,夾層里彌漫著濃烈的鐵銹味和血腥味。通道盡頭有一扇鐵門,門后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蘇姑娘舉起銅鈴晃了晃,清脆的鈴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鐵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是王掌柜!
「你……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王掌柜的眼睛里布滿血絲,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匕首。
「是銅鈴指引我們來的?!固K姑娘冷冷地說,「舅舅,別再裝了。」
舅舅?沈硯之愣住了。
王掌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瘋狂:「不愧是我姐姐的女兒,果然夠聰明。沒錯,我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lǐng)!當(dāng)年你娘背叛我,沈硯清想毀了我的心血,都該死!」
他猛地舉起匕首朝蘇姑娘刺來,沈硯之眼疾手快,推開蘇姑娘,自己卻被匕首劃中了胳膊。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滴落在地上。
「魚符呢?」王掌柜目露兇光,「把魚符給我!」
蘇姑娘將魚符扔在地上:「你要的是這個嗎?」
王掌柜的注意力立刻被魚符吸引,彎腰去撿的瞬間,蘇姑娘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剪刀,狠狠刺進他的后背。這一幕,和貨郎死時一模一樣。
王掌柜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蘇姑娘,嘴里涌出鮮血:「為……為什么……」
「為了我娘,也為了沈先生的兄長?!固K姑娘的聲音冰冷,「你當(dāng)年不僅殺了他們,還把我當(dāng)成棋子,我早就想殺你了?!?/p>
王掌柜倒在地上,臨死前,他看著沈硯之,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嗎?魚符……還有另一半……」
他的頭歪向一邊,徹底沒了呼吸。
船身傾斜得越來越厲害,江水已經(jīng)漫到了膝蓋。沈硯之和蘇姑娘互相攙扶著往甲板上跑,身后傳來寶藏箱沉入水中的聲音。
當(dāng)他們終于爬上救生艇時,整艘貨船已經(jīng)開始下沉,船底的銅鈴聲在江面上回蕩,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哭泣。
蘇姑娘將那串銅鈴扔進江里,看著它沉入水中:「都結(jié)束了?!?/p>
沈硯之看著漸漸消失在水面的船影,心里五味雜陳。他終于知道了兄長死亡的真相,卻也失去了太多。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里?」他問蘇姑娘。
「不知道?!固K姑娘搖了搖頭,「或許會找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安穩(wěn)度日吧。」她看向沈硯之,「你呢?」
「我要回蘇州?!股虺幹f,「把真相告訴家里人,讓他們安心?!?/p>
救生艇在江面上漂流著,月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沈硯之忽然想起兄長信里的最后一句話:「若有來生,愿做江邊垂釣翁,不聞江湖事?!?/p>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天亮?xí)r,遠(yuǎn)處傳來了漁船的聲音。沈硯之和蘇姑娘互相道別,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沈硯之知道,他們或許再也不會見面了,但這段經(jīng)歷,會永遠(yuǎn)刻在彼此的記憶里。
他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yuǎn)去的江面,那里曾經(jīng)埋葬了太多的秘密和冤魂。而現(xiàn)在,隨著那艘貨船的沉沒,一切都?xì)w于平靜。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蘇姑娘從懷里掏出了半枚玉佩,和他兄長那半枚一模一樣。她看著沈硯之的背影,輕輕說了一句:「姐夫,一路保重?!?/p>
江風(fēng)吹過,帶著潮濕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未完待續(xù)的故事。而那枚沉入江底的青銅魚符,在幽暗的水深處,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有緣人的出現(xiàn)。
三年后,蘇州城里多了一個說書人,專講長江上的奇聞異事。每當(dāng)講到「霧江孤舟」的故事時,總會有個獨臂的聽客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著酒,眼里藏著化不開的憂傷。而在他的腰間,掛著半枚殘缺的玉佩,隨著身體的晃動,輕輕碰撞出低沉的聲響,像是在回應(yīng)著江面上那永不消逝的銅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