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在走到帳篷門前時,微微的頓了一下。
一陣低低的聲音飄了出來——
“帥是帥,就是這臉比北疆的溫度還低?!?/p>
“我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站在面前,看都不看一眼,他眼睛是安裝了雷達自動屏蔽功能......”
“江上校,不僅臉冷,心更冷......盤問完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飯也不給吃……這軍紀是有多鐵?”
“江上?!瓏K,果然兵哥哥都是嘴硬的典型,心冷得像兵馬俑?!?/p>
聲音忽高忽低,帶點啞意,一聽就是體力透支后的碎碎念。
江硯川站在門外,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保溫飯盒,嘴角幾不可察的動了動。
帳篷里繼續(xù)響起她的“蛐蛐聲”。
溫檸坐在行軍椅子,整個人縮在一條軍綠色的軍用毛毯里,像一團被風雪打蔫的軟生物。
她手心貼著肚子,聽著它不合時宜地“咕——”叫了一聲,簡直就是千金名媛大型社死。
她閉了閉眼,干笑了兩聲,低聲罵了一句:“我溫檸,從小到大萬人追捧,出場自帶燈光特效?!?/p>
“結(jié)果在這兒……變成了個餓死鬼。”
“等我吃飽有力氣了,看不把他拿下,讓他拜倒在本公主的石榴裙下,我就不姓溫,哼......”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啞得有點發(fā)虛,又不服輸?shù)乩^續(xù)碎碎念:
“一個看起來像精致名媛,實際快餓暈的小廢物。”
“還好這是在北疆,沒有人認識我,不然我這臉真是丟到全宇宙去了?!?/p>
“我這算什么啊……”她嘆了口氣,把自己包得更緊,像個滾圓的糯米團子,溫檸怎么也沒有想到,接受名媛淑女訓練這么多年,有一天會因為一口吃食,背后蛐蛐他人。
她聲音低下來,像在自我反省,又像在無能狂吠。
而她更沒想到,自己這一整段“小型情緒直播”,竟然被門外的人——聽了個正著。
簾子忽然被掀開。
溫檸下意識一縮,抬頭——
像個被抓包的小學生,正對上一雙深沉又冷靜的眼。
“不是餓了?”他聲音淡淡的,沒有質(zhì)問,沒有調(diào)侃,甚至聽不出什么情緒。
溫檸眼睛睜得圓圓的,腦子里那一整段“瘋女人碎碎念”開始倒帶。
——“餓死鬼”、“冷面上?!?、“讓他拜倒在本公主的石榴裙下”。
她的臉剛凍后回溫,迅速泛上了一抹“社死紅”。
一秒鐘內(nèi),她已經(jīng)在腦子里演練了八百種解釋話術(shù),但最后,她張了張嘴,只憋出一句:
“……你聽見了?”
江硯川沒回答,只是將飯盒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神情語氣都平靜的出奇,但是越平靜,溫檸覺得越詭異。
溫檸心虛的盯著他的側(cè)臉,心里不停的祈禱——沒聽到,什么都沒聽到。
她僵坐著,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毛毯的角度,試圖擋住那點暴露出來的尊嚴碎片。
江硯川看她一副心虛的樣子,有些想笑:“紅燒雞塊,雞蛋湯,米飯。這邊物資匱乏,只有這些簡單的餐食。”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和你南城的山珍海味不能比,湊合吃吧。
溫檸看了一眼餐食,這還叫簡單,對于現(xiàn)在饑腸轆轆的她來說,要不是有那點僅剩的形象報復,她可以立馬到外面去塞把雪到嘴里。
溫檸雖然看到餐食想要立馬大快朵頤,但是還是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儀態(tài),感激的說道:
“謝謝江上校,這些已經(jīng)很好了。”
江硯川看出她的眼神里已經(jīng)只有飯菜了,也沒有多余的心情應付他。
他把餐具遞給她,示意她快點用餐。
溫檸二話沒說,先吃了一口,簡單的滿足了一下口腹欲之后,恢復一些力氣之后,繼續(xù)調(diào)侃道:
“江上校,你是……每個‘嫌疑人’都這樣照顧的嗎?”
“不是。”他睨了她一眼,一副吃飯也堵不住你嘴的表情。
說著,江硯川腦袋里突然出現(xiàn)她剛才背后蛐蛐他的話語,嘴角扯出一抹譏笑:
“大部分人沒有機會偷看了軍官洗澡之后還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里吐槽吐槽上校長相?!?/p>
溫檸被剛?cè)M去的飯菜瞬間噎住,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小時之前看到那幅美男沐浴圖。用雪洗澡,勉強算是沐浴吧,畢竟人帥,用什么洗澡不重要,而且那股強大的野性與男人味,太過刺激。
溫檸猛烈的咳嗽起來,小臉因為害羞瞬間憋的通紅。
溫檸心想:完了,不僅看了人家的身體,還背后吐槽,真是把所有作死的動作都做完了。
聽到“冷面閻王”冷嘲熱諷的話語,這人恐怕真被她氣得不輕。
那眼前這頓美食算什么,上路前的最后一餐。想著,溫檸瞬間沒了胃口。
溫檸內(nèi)心開始上演一整出小劇場:
自己被五花大綁丟進雪地里,然后被活活凍成一個干癟的木乃伊,永遠守護這片自由的北疆雪國。
可溫檸仔細一品,偏偏他這冷淡語氣里,還夾著一點……難以描述的低溫幽默,有種故意恐嚇她的意味。溫檸瞬間掐斷了劇場演出,感嘆道:軍人就是軍人,修養(yǎng)和覺悟并非一般人也。
江硯川看到她那副受驚如兔的樣子,頓時有些報復后的爽感,不過還是抵不過心里最真實的感受,又心疼的為她遞過來一杯水,還順手給她順順后背。
半響之后,溫檸終于停止了咳嗽,她咬住杯壁,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江上校,我知道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看你的,如果你實在氣不過,任你處罰,再不行,我以身相許可以不?”
江硯川聽到“以身相許”眼神怔忡了片刻,給了一個“閉嘴,不需要的眼神”。
溫檸收到他厭棄的眼神,更加想要逗一下眼前的男人:“那我算什么……特殊待遇?”
“不是。”他微頓,有些無奈:“是特殊麻煩?!?/p>
溫檸聽到“麻煩”兩個字,瞬間腮幫子鼓了起來,像只炸毛的小倉鼠。
她咽下一口飯,抬頭狠狠瞪他一眼,懵懵地哼道:“你這人講話風格也太直男了,這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p>
江硯川沒接話,只是站在燈光下,眉眼低垂。
他將手從她背后緩緩收回,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低著頭扒飯,一邊生悶氣,一邊咬勺子,那副氣鼓鼓的小模樣,看起來完全沒了千金小姐的規(guī)律刻板,倒是多了一份鮮活。
江硯川盯著她看了兩秒,心里詭異的“扳回一局”的快感越來越強烈。
說她是“麻煩”?她就炸。
說別的,她倒不見得這么大反應。
他有點想笑,唇角卻只是輕輕一抿,沒讓這點情緒泄出來。
沉默片刻,他終于慢悠悠開口:“我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就不勞溫大小姐操心。”
溫檸一頓,勺子在飯盒里“哐當”一聲輕響。
她突然抬頭,努力的分析著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心里有些竊喜:
“你這是……承認了自己沒女朋友?”
江硯川給她一個自己猜的眼神,沒說話,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