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劣質(zhì)遮光簾濾成渾濁的灰黃色,吝嗇地涂抹在連鎖酒店標準間的米色地毯上。
單伊伊赤腳踩過那片黯淡的光斑,絲綢睡袍下擺無聲拂過腳踝。
手機屏幕在床頭柜幽暗的光線下亮起,
內(nèi)部郵件標題簡潔如冰刃:【關(guān)于參加“深化治理能力”專題研討班的緊急通知】。
地點:鄰省清源山會議中心。時間:即刻報到,全封閉七日。
視線在“即刻報到”四字上滑過,無波無瀾。指尖輕點回復“收到,按時報到”。轉(zhuǎn)身,
睡袍帶子滑落肩頭,步履迅捷無聲。她拉開簡易衣柜,目光掠過掛著的幾套深色職業(yè)裝,
精準抽出最不易起皺的兩套。二十寸登機箱攤開在狹窄的過道上,衣物被迅速卷起、壓實,
棱角分明。洗漱包、充電器、薄薄幾份核心文件……必需品在沉默中歸位。
拉鏈合攏的聲響在標準間壓抑的寂靜里格外刺耳。
她最后掃了一眼這間毫無個性、充斥著消毒水和塵螨氣息的臨時囚籠。床頭柜上,
昨夜喝剩的半杯水凝著冷氣。玄關(guān)處,感應燈在陰影里散發(fā)著孤零零的慘白光暈。
她沒有關(guān)掉它。提起箱子,拉開門,身影無聲融入走廊更亮的白熾燈光里。門在身后合攏,
鎖舌“咔噠”輕扣。玄關(guān)那點慘白的光,成了她留給這空蕩格子的唯一痕跡。
———國坤頂層,晨會的余溫裹挾著未散的咖啡因氣息。孟宴臣深陷高背椅,
指尖無意識捻著未點燃的煙。昨夜風暴的沉鉛墜在骨縫,
但一種更尖銳的、需要抓住實體的焦灼,正啃噬著那點殘存的冷靜。他拿起手機。
屏幕干凈得像被格式化。這空白,此刻如同挑釁。點開通訊錄,撥出那個沒有名字的號碼。
聽筒里傳來單調(diào)的等待音。一聲,兩聲,三聲……無人接聽。眉心刻痕加深。
指尖的煙被捏出細微的褶皺。掛斷,重撥。等待音。無人接聽。第三次重撥。
漫長的忙音如同冰錐,刺穿著凝滯的空氣。耐心在無聲中崩出裂痕。
他猛地將手機扣在紅木桌面,“咚”一聲悶響。手背青筋如虬結(jié)的藤蔓。“小陳!
”聲音不高,淬著冰。門應聲而開,小陳屏息:“孟總?”“單小姐?!泵涎绯寄抗馊绲?,
釘在窗外鉛灰色的樓宇叢林上,下頜繃成冷硬的線,“人在哪。立刻。”“是!
我馬上聯(lián)系……” 小陳語速飛快?!安皇锹?lián)系!”命令斬釘截鐵,寒意刺骨,“定位。
我要位置?,F(xiàn)在!”小陳心頭劇震,不敢有半分遲疑:“明白!”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辦公室死寂。孟宴臣閉上眼。
昨夜碎片在神經(jīng)末梢爆裂——茶水間昏光下她被寬大襯衫包裹的纖薄肩線,
頸側(cè)那片細膩到幾乎透明的皮膚,
時從深灰外套領(lǐng)口露出的那一圈刺目的雪白……與許沁那張被淚水和怨恨扭曲的臉猛烈沖撞。
煩躁如毒火焚心。他猛地睜眼,抓起車鑰匙,撞開辦公室門沖入專屬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