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會總部，祁白之的私人辦公室。
厚重的、由特殊合金與防御符文層層加固的門無聲滑開，祁白之的身影如同嵌入門框的一塊沉重堅冰。B-742的硝煙和塵土似乎還附著在他身上，帶著一股血腥與能量焦灼混合的冰冷氣息。處理完緊急事務(wù)、傷亡報告和初步善后指令，早已是凌晨。疲憊和殘留的震怒如同兩條毒蛇，噬咬著他的神經(jīng)。
反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還彌漫著緊張氣氛的指揮部?？臻g瞬間沉靜下來，只有恒溫系統(tǒng)發(fā)出微弱的嗡鳴。他解開西裝的第二顆紐扣，試圖讓僵硬的脖頸稍微松動，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寬大的辦公桌面——文件、報告、光腦終端、通訊器……以及一盞造型別致的青銅小燈。
嗯？
祁白之的動作驟然停住。
桌面中央，在青銅小燈投下的一圈暖黃光暈旁，多了一樣不應(yīng)該在這里的東西。
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石刻模型。巴掌大小，粗糙質(zhì)樸，邊緣甚至有些磕碰的痕跡。它的形狀……像一艘歷經(jīng)風浪、古樸到有些笨拙的石船。
祁白之的眉頭緊緊蹙起。誰放這兒的？什么時候？門禁系統(tǒng)是他獨立授權(quán)的，連打掃都由他親自完成或在場監(jiān)督。誰會……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樣一個東西放進他防護森嚴的辦公室中心？！
他走上前，沒有貿(mào)然觸碰，只是低下頭仔細審視。石舟本身毫無能量波動，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它的位置和出現(xiàn)方式本身就代表著極致的異常。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舟身——
船身正中，刻著一個同樣樸拙的小字。
舟。
這個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了祁白之的大腦。
“閻符無相”、“無岸之舟”……褚墨行那些被記載在歷史邊緣、帶著蒼茫孤寂感的稱號瞬間如潮水般涌起，那藍發(fā)男人昨晚在遺跡外展現(xiàn)的通天手段，那一聲“小白”，還有那聲嘆息般的“我沒忘”，在他腦海里轟然炸響。
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
褚墨行留下的！
這一瞬間，所有的疲憊都被一種更強烈的、混雜著巨大荒謬感的憤怒所替代，他丟下這樣一個東西是什么意思？一塊石頭刻個“舟”字？是提醒他的“無岸之舟”回來了？還是像打發(fā)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隨手丟了個小玩意兒妄圖安撫？！
“褚墨行……”祁白之咬著牙，幾乎是磨著齒縫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低吼。他看著那個小小的“舟”字，看著那艘簡陋卻仿佛承載著萬鈞之重的石船，一股無名火混雜著巨大的委屈，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猛地抬手，想要將這該死的、仿佛在無聲嘲弄他的東西掃落在地。
手指帶著一股勁風，眼看就要觸及石舟邊緣——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從深海盡頭傳來的共鳴自那石舟體內(nèi)發(fā)出。
祁白之的動作驟然僵在半空。
并非受到任何能量阻止，而是一種更奇怪的感覺，在石舟輕微嗡鳴響起的剎那，他左耳垂上那枚鴿血紅寶石耳釘，如同應(yīng)和一般，內(nèi)部最深處竟也流過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血脈相連般的……溫潤暖流。
那暖流微弱，甚至難以察覺，卻像一汪溫水，奇異地、短暫地撫平了他耳垂被寒冷空氣激起的微微不適，也暫時沖淡了指尖即將爆發(fā)的那股毀滅沖動。
祁白之的手懸停在空中，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如同被閃電擊中，不可置信地僵立著。
他緩緩、緩緩地低下頭。
目光先是聚焦在那枚被他遺忘、此刻卻在指尖即將觸碰石舟時突?！疤K醒”般的鴿血紅耳釘上——溫潤的光芒似乎在回應(yīng)著某個主人的氣息？然后，他的視線順著桌面，再次落回那艘粗糙石舟中心的那個“舟”字上。
舟。
無岸之舟。
孤懸于時光之海的、無處可依的一葉舟。
這是他身份的烙?。渴撬麖姶蟊澈蟮墓陋?？
還是說……
祁白之的心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個更加荒謬、卻又直擊靈魂的解釋猛地跳入腦海，難道……
這也是一個……錨？
一個他褚墨行愿意留下的、拋進自己這紛亂心海里的……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