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悄咪咪蹲在窗戶底下聽著屋里稀溜溜的嗦粉聲，憋笑憋的發(fā)抖。
吳大妮吃的一腦門子汗，嘴里還嘶哈個不停，“太辣了，不過越辣越想吃，這東西臭啦吧唧的沒想到做出來這么好吃?！?/p>
“辣嗎？”陳長慶說著還喝了口湯，“這也還好吧，不辣沒滋味兒?！?/p>
吳大妮灌了口冷水，哼哼道，“你這人，一雙臭腳，偏有個啥也聞不著的屎鼻子，窮比摳搜的還有個金貴胃，一個吃不對就哇哇吐，還長了個鐵嘴，千年辣椒成精了你咬一口都嫌味兒不夠?！?/p>
“還沒滋味兒，大魚大肉有滋味兒，我倒是想天天吃肉喝湯，你倒是買?。∮袃蓚€錢就送供銷社買煙買酒，還嫌我做的飯沒滋味兒……”
“砰——”
陳長慶把筷子摔桌上了，臭辣油湯濺了一桌子。
“那不是你先說辣的？我就說句不辣咋了？我能吃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噼里啪啦濺了一桌。
你跟誰陰陽怪氣呢？什么叫我有個金貴胃？那不是小時候餓多了，吃那些個爛菜幫子老樹根吃傷了，到你這成金貴了？”
“我買煙買酒咋啦？我哪天沒下地？我干的不是十個公分？累死累活的我抽根煙都有罪了？
天天叨叨叨，叨叨叨個沒完，嫌我窮你當初死乞白賴跟著我干啥？那長紅長春哪個不是一把年紀了還游手好閑到處瞎晃蕩，分幣不掙人家天天叼著煙到處吹牛逼?！?/p>
“人家屋里人有哪個說一句的？”
“偏你一天凈事兒，干的不多意見倒是一籮筐?！?/p>
“我天不亮下地干活，踩著星光回家，過得還不如他們！”
“干的比牛累你看不著，吃喝我也沒挑，就抽根煙，你在我耳邊嚼舌根嚼了十幾年?！?/p>
“不是說抽煙爛肺就說抽多了死的早，怎么？你巴不得我早死是吧？”
陳長慶噼里啪啦懟完，看也不看吳大妮，繼續(xù)撿了筷子吃。
吳大妮氣的胸膛起伏，鼻孔酷馳酷馳直往外噴臭氣。
“到底是誰噼里啪啦濺一桌！我就說了一句，你劈頭蓋臉一頓說，什么叫我死乞白賴跟著你？你還有沒有良心？”
“什么叫我盼著你早死？我那不是關(guān)心你?。∧菬熓鞘裁春脰|西??！我倒是情愿你挑吃挑喝也比睜眼睛就抽煙好！”
“老娘十七就跟了你，家里家外都是我操持，還給你生了一串娃，我現(xiàn)在說兩句都說不得了是吧？”
“啪！”
陳長慶一巴掌呼在吳大妮臉上，陰沉著臉，“說兩句？你這是說兩句嗎？”
“話里話外都是在嫌棄我，你不就覺得你上過初中不得了嗎？嫌棄老子半文盲你直說。
哼！嫌我腳臭，你當初怎么不找個腳香的，嫌臭這一大海碗的臭粉條你吃的比誰都香！”
“我……”
“閉嘴，我不想聽，不吃就滾(╯°Д°)╯”
吳大妮捂著臉，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直往碗里砸。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總是把她的話歸結(jié)為嫌棄，怒氣上頭就動手。
她想還手，可是想到當初第一次吵架，吵上頭了她說要回娘家，這男人嘴一張就讓她趕緊滾。
可……可真當她提褲子要走人的時候飛起來就是一腳，然后把她按在墻上打。
還有后來……
打也打不過，吵也沒少吵，最后還是得當牛做馬的伺候一大家子。
看著已經(jīng)甩了筷子靠在床頭吞云吐霧的男人，吳大妮默默低下頭，一邊流眼淚一邊把粉條往嘴里塞。
之前覺得又辣又開胃，現(xiàn)在卻覺得每一根都苦的她心口疼。
她明明是高興有這么頓新奇好吃的東西，明明只是隨口說了句辣，明明只是因為水在手邊他卻沒想過遞給她，她失落卻也只是調(diào)侃幾句而已……
聽著屋里的動靜，端著碗來找媽媽的三兄弟，敲門的手停在了空中。
陳向東后退兩步，小小小聲道，“這咋吵起來了？有的吃還吵吵，神經(jīng)病吧！”
他們沒吃飽，面湯都沒舍得喝完，想著來找老娘要點米讓陳西煮了他們好泡個飯。
聽這動靜估計都上過手了，這飯是別想吃了，真是煩死個人。
陳向北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吃飽了撐得，不想吃分給我們唄，我這都沒吃飽呢。”
陳向南捧著碗，輕抿一口碗里的湯，“誰說不是呢，他倆碗里的蛋都比我們多一個呢，結(jié)果吃飽了擱這吵架?！?/p>
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端著碗走了。
一個埋怨爹媽自私，人家都是爸媽勒緊褲腰帶讓兒子吃飽，不說緊著他們，保持一樣總行吧？
這倆老饞鬼倒好，蛋都一人比他們多一個。
一個埋怨陳西顯眼，以后嫁人了不也得靠兄弟幫襯！
有這好東西不知道偷偷討好兄弟，偏拿出來討好不待見她的爹媽，不還是一口沒撈著。
另一個激情附和，說陳西就是傻缺，明知道這東西不夠一大家子吃還非要拿到爸媽面前獻寶，不就是爹娘和兄弟都想討好嗎？
他們可不傻，就陳西這樣心眼子多的摳搜貨，這頓吃了也是白吃，以后被婆家揍的時候別想他們撐腰。
兩頭都想討好兩頭都不得好，活該！
陳西在另一頭聽的墻角，并不知道房門口的情況。
屋里的哽咽聲已經(jīng)不太清晰，她貓著腰溜了。
同情嗎？
并不。
她不是原主，對吳大妮和這一家子都沒有感情。
至于原主，在十幾年如一日的干活挨打挨罵下，還總在為吳大妮的眼淚而心軟心疼。
被陳長慶打了一個人淚流滿面的在廚房做飯，做完了蹲在廚房哭時只有原主心疼送飯。
在大冬天，因為心疼媽媽而攬下去結(jié)了冰的河里殺魚洗魚，把自己的手凍得又紅又腫，做好后卻連筷子都不允許往魚湯里伸……
一次次討好，一次次失望，剛覺醒想要拯救自己，為自己而活時又被吳大妮磋磨死了。
一樁樁一件件，光回想陳西都覺得窒息不已，因為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
回想今天在車上發(fā)的那頓瘋……
陳西，放開手腳干吧！
這么多年來，吳大妮對陳西向來是鐵拳鐵腕鐵石心腸。
但凡受了氣，必然會想方設(shè)法的撒在陳西身上，連罵帶打的把心里的惡氣出出去。
不過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陳長慶那一巴掌把她打存檔了，并沒有動靜。
而且吃了的碗筷也自己收撿回廚房，一聲不吭的洗了。
正當陳西疑惑時，吳大妮來了。
半老徐娘一進門，欲語淚先流。
“嗚嗚嗚……”
陳西正盤腿坐在她那兩頭墊著長凳，上面架著塊板子的危床上游神。
看著吳大妮那個死樣子，心道，來了。
吳大妮嗚嗚個半天，發(fā)現(xiàn)那死丫頭跟活化石一樣坐在那干看著她哭，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