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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號,是他們定情的日子,也是父母去世的日子。
如臨深淵的記憶從內(nèi)心深處涌出,原以為死亡能看開一切,但見到蘇芷沫的瞬間,撕開血淋淋的傷口。
十八歲那年,他們填報完高考志愿,去拉薩旅游。
到了布達(dá)拉宮,靳修文在廣場上,跪在蘇芷沫面前,掏出一枚銀戒。
兩人相擁在夕陽下,在布達(dá)拉宮湛藍(lán)的云空,銘刻愛情。
那天,他們手牽手,整整一天沒有分開。
他們躺在旅館的床上,暢想著婚禮的細(xì)節(jié),說好要在布達(dá)拉宮外舉辦一場簡單,但能得到神明祝福的婚禮。
可就在去年的八月一號,靳修文準(zhǔn)備好求婚的戒指,蘇芷沫突兀提出分手,徹底消失。
靳修文看到蕭清野眸子里對婚禮的憧憬,曾幾何時,他身邊也有一個愛他入骨的女人。
如今,蘇芷沫的承諾依然沒有變化,只不過換了新郎。
她即將走向婚禮,而他將奔赴死亡。
蘇芷沫挽著蕭清野的手臂,溫柔提醒他注意身體,替他擦掉臉頰上的灰塵:【你想怎么樣都行,只要你開心,但你有高原反應(yīng),還是先去看醫(yī)生吧?!?/p>
蕭清野眉眼彎起,搖搖頭:【只要有你在身邊,什么困難都能克服。】
蘇芷沫哄著他去診室,轉(zhuǎn)過頭,盯著靳修文的目光,充滿厭惡。
【清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錯,希望你立即離開拉薩,別影響我跟清野的婚禮?!?/p>
靳修文心頭苦澀,這是分手后第一次見面,沒想到當(dāng)初的炙熱戀人,如今如此厭棄。
【我并沒有跟蹤,而是來做檢查的。】
靳修文知道快死了,但在天葬之前,確保還有能力到達(dá),來醫(yī)院是為了開些止痛藥而已。
蘇芷沫顯然不相信,冷笑起來:【又是裝可憐那套,我已經(jīng)說了,別說你做檢查,就算死在我面前,也不可能多看一眼?!?/p>
【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敢對清野不利,別怪我不念舊情!】
蘇芷沫不給靳修文解釋的機(jī)會,轉(zhuǎn)身走進(jìn)診室。
靳修文如木樁一樣站在外邊,聽著蘇芷沫心疼的責(zé)怪,心臟傳來刀割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如何走出醫(yī)院,打了一輛車,朝天葬場而去。
望著窗外不斷逝去的風(fēng)景,靳修文與蘇芷沫曾來過,那時候的天是藍(lán)的,大地一片明亮,生活是那么絢麗多彩?,F(xiàn)在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層灰霧,像是通往地獄的黃泉路。
靳修文來到天葬場,提交了診斷報告,也交了費用。
他來到人群中,親自觀看天葬的過程。
他看到天葬師將尸體包裹成嬰兒的模樣,送到天葬臺,解剖好尸體,引來禿鷲,啃食完尸體,將碎骨揉成糊狀物,再次喂食。
直到尸體化作虛無,一切歸于平靜,靈魂也得到安寧。
靳修文看完整個天葬過程,臉上沒有半點畏懼,反而充滿向往。
他死后,靈魂能上天堂,就能與父母團(tuán)聚了吧。
這一年來,靳修文過的太苦了,每天都在承受地獄的煎熬。
好在三天后,他便能得到解脫。
回旅館的路上,靳修文經(jīng)過一家婚紗店,這里有著他與蘇芷沫留下的痕跡,鬼使神差來到窗前,卻看到穿著婚紗的蘇芷沫。
蘇芷沫臉上掛著嬌羞,但眸子盡是幸福,像極當(dāng)初兩人試穿的樣子。
依偎在蕭清野懷中,幸福被定格在照片上。
靳修文再也受不住刺激,捂著嘴巴,鮮血透過指縫,染紅白色的襯衫。
他倒在地上,看到臉色劇變的蘇芷沫朝他狂奔。
仿佛回到從前,靳修文又看到了那個愛他,寵他的女孩兒。
死寂的心,出現(xiàn)了一絲悸動。
靳修文誤以為蘇芷沫還在乎自己,張開嘴巴,剛要說話。
蘇芷沫揪住靳修文的衣領(lǐng),臉色冰寒:【還說你沒跟蹤,就這么見不得我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