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漿糊去張貼尋狗啟示的時候,遇上了一場冬雨,然后,順理成章的感冒,
請假在家休息。伴隨著發(fā)燒感冒流鼻涕一同到來的,還有心臟的隱隱作痛——自開學以來,
心痛快成了習慣。晚上,新的同桌過來給我送作業(yè)。新的同桌就是之前的第四名,
在成為同桌后的第二天,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范文彬。
很符合本人文質彬彬的氣質。范文彬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看電視,邊看邊笑。
他進來之后,有點手足無措:“你家給我一種,從玄關走到陽臺都會迷路的感覺。
”我點頭,給他倒奶茶。“你的父母,不在家嗎?
”“媽媽要等到過年才會回國。爸爸晚上十點左右回家?!蔽野涯滩柽f給他。
范文彬雙手捧著奶茶,問我:“這個。。。不會喝一口就要上百美元吧!
”“如果這種奶茶是黃金限量版,那它大概能賣到這個價。”范文彬松了一口氣。
我又說:“不過杯子倒是上好的景泰藍,一個二百刀,你——”“啪!
”范文彬立刻將杯子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像一只心驚膽戰(zhàn)的花栗鼠。
只可惜沒有毛茸茸的尾巴。---那次探病之后,
班上一小部分人對我的態(tài)度似乎有了改變。不知道范文彬究竟說了些什么,總之,
在商量圣誕節(jié)如何慶祝的時候,我聽到有人提議去我家?!笆裁窗。?/p>
我們全班五十多人呢,怎么裝得下!”“我聽范文彬說,
從郭媛愛家玄關走到陽臺都能迷路?!薄澳鞘欠段谋蚵钒V吧!”諸如此類的討論。
我看著范文彬,他低下頭,特緊張。我問:“你是路癡嗎?!薄安皇牵?/p>
我就是一比方!我不是故意說——”“那還記得去我家的路吧。”“記得。
我真不是故意要——”“再去我家一次?!薄鞍??”范文彬抬起頭。
即使是像我這樣不愿與人交際的孤僻女生,還是難免會有幾個朋友。圣誕節(jié)那天,
除范文彬外,共四個人去了我家。其實名字還沒有完全記住,
偶爾還會把其中兩個女生弄混,但是因為成績的原因從開學基本上就坐在一起,
所以成了能說得上話的朋友的這種關系。于是,按照與父母的約定,
我將“朋友”帶回家。這種約定是父母唯一的要求。他們堅持認為,
我國中突然壞掉是因為交友不慎,實際上,他們的女兒,才是病原體。盡管如此,
父母還是篤定,只要身邊的朋友好,我就能不受污染得,白蓮花一般得健康成長。于是,
這五個符合父母標準的“朋友”出現在我家。爸爸對這五個人表現出不反對的態(tài)度,
然后找了個借口離開家。那晚,我們玩得還算開心。十點鐘,
爸爸開車將他們送回家,我躺在床上,摸出手機,想了想,把那張照片刪了。中二期,
再見了。永別?!暗蔚蔚巍!闭掌瑒h除的瞬間,手機響了。
是一條圣誕節(jié)祝福短信,沒有寄信人名稱,但那個手機號,我記得滾瓜爛熟,
永遠都不會忘??磥?,我還得換個手機號才能與過去徹底永別。我將手機卡摳出來,
丟進壁爐里,翻身抱著軟枕睡去。然后,做了一個夢。戰(zhàn)火連天的年代,
我的未婚夫從戰(zhàn)場給我寄信,卻因為我搬家忘了告訴他新的地址,
導致那封信沒有寄到我的手中。時隔數年,當年的未婚夫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在孫子的攙扶下,來到我的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花:“你丫的換手機號怎么不和我說一聲!
”我睜開眼,面前站著季冬云。啊,在做夢中夢啊。我翻了個身,準備接著睡,
卻被熟悉的狗叫聲驚醒。那頭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天,臟兮兮的哈士奇,
正在我的床上上演驢打滾。我一下子滾下床。季冬云陰沉著臉,低頭看著我。
爸爸走進來:“你們認識?”“叔叔好。我叫季冬云?!薄芭?,季冬云啊,
多虧你找到我家凱文。這是酬金?!薄安挥昧耍迨?,我和郭媛愛是同學,
互相幫忙而已?!奔径婆c爸爸友好而溫和地談著話,我抓起蠢狗的四肢把它丟進浴室。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我剛把電話卡丟進壁爐,季冬云就打了我的電話,
因為找到了我家的那條蠢狗凱文——話說,原來這狗有名字啊。
---圣誕節(jié)后的第二天,是第四次月考。連著兩天半的考試,
我沒有時間去辦手機號,晚上回家,身后有人叫住我。季冬云塞給我一張電話卡,
說是多辦了一張,送我。我沒拒絕。有喜歡的人就要去追。
有想要的東西就去爭取。這是我的處世哲學。當晚,
我給季冬云發(fā)短信:“我查了,這張手機卡的套餐內含短信一千二百條?!边^了一會兒,
回復短信到了?!拔抑?。我的也是?!薄八裕烷L跑比賽的時候一樣嗎?
”因為覺得一個人跑太傻,所以要兩個人一起參加。
因為一個人用不完一千二百條短信,所以要兩個人一起用??墒俏矣浀?,
他當時并沒有跑完全程,甚至,連一半都不到。稍微等了一會兒,
回信才到:“我不敢保證能跑完。。。只能試試。”啊,連大腦回路都是一樣的。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會很沒意思吧。我將手機丟在一邊,之后,
任它再怎么震動提示有短信,也不理睬。因為我想不通,季冬云所做的這一切,
究竟目的何在?能夠用“喜歡”來解釋嗎?不管怎么說,這也太突然了。
---第四次月考結束,換座位前的下午,范文彬耷拉著腦袋對我說:“我考砸了。
”“哦?!薄翱偢杏X,坐在你旁邊很有壓力。季冬云上次失誤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蔽一剡^頭,季冬云不在教室。我搖頭:“他怎樣,
和我有什么關系?!奔径颇菚r候,在操場上打球。因為期中考試的故意失誤,
季冬云在最后一排坐了一個月。那個月,季冬云從少言寡語的優(yōu)等生,
變成了籃球場上的后起之秀。曾經有一次,我用手比劃了一下我與他的身高差距。
十二公分。一米八六的身高在籃球場上不算出挑,但是有那張臉就沒問題了吧。
畢竟高中生的籃球,拼的不是技術,而是人氣啊。班主任走進來,對我笑笑,
然后讓全班學生拎著書包站到走廊上,準備排座。按照名次來排座這種事,
高一還能實行。到高二高三就不行了吧。我這樣想著,拎起書包,站到門口。然后,
第二個進入班級。季冬云坐在我身邊的座位上,沖我笑:“喲,
稍微努力一下就考到了你前面。真不好意思啊?!蔽尹c點頭,打開課本,準備看書。
季冬云繼續(xù)找話題:“今天下午晚自習之前我要去打籃球?!薄鞍。佑?。
”“你不去看嗎?”“不去。天氣預報說最近會下雪?!薄敖杩诎?!
最近幾天根本沒有雪?!薄叭タ茨愦蚧@球有什么好處?”“好處?”“比如,
長得好看的人?”“我算嗎?”“只有一個是不夠的。”“你還真是,
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呢?!奔径坡冻鲆粋€無奈的笑。那笑,十分美麗。
對于這一點我心知肚明。同時,我也深刻知道另外一個道理。
美麗的人這種存在,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教訓,已經足夠多了。美麗的人,
包括季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