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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協(xié)議。凈身出戶。他和蘇晚柔的訂婚。
顧言深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顆子彈,精準地打在許念晚早已麻木的神經上。
但奇怪的是,她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痛苦。
或許,當一個人被凌遲了98次之后,這第99刀,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她只是看著他,非常平靜地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三年前,真的是你救了我嗎?”
這個問題,她三年來問了自己無數(shù)遍。
廢墟之下,那個男孩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可眼前的顧言深,冷漠,自私,殘忍。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顧言深似乎被這個問題逗笑了。
“許念晚,你是在質疑什么?當時全網的新聞都在報道,你忘了?”
他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傻子,“還是說,你覺得你那條賤命,值得我冒名頂替?”
許念晚沒有再說話。
她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這三年的一幕幕。
是啊,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他。
媒體的報道,學校的表彰,甚至那張從廢墟里找到的、沾著血跡的校服照片,上面的學號,都屬于顧言深。
系統(tǒng)也是因此才綁定了她,讓她“報恩”。
是她錯了。她竟然還在奢望,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車停在別墅門口。
顧言深率先下車,沒有回頭。
“明天上午十點,律師會來。”
他扔下這句話,徑直走進大門。
許念晚沒有動。
她坐在車里,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司機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她才像個夢游的人一樣,走下車。
別墅里空無一人。
這個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卻找不到一絲一毫屬于她的氣息。
所有的東西,都是顧言深的風格,冷硬,昂貴,沒有溫度。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那個更像是客房的房間。
【叮--系統(tǒng)最終結算開始?!?/p>
【檢測到宿主“報恩”之心極度不穩(wěn),精神狀態(tài)瀕臨崩潰。啟動最終確認程序?!?/p>
【播放“報恩”源頭檔案?!?/p>
一段影像,忽然出現(xiàn)在許念晚的腦海里。
那是在地震救援現(xiàn)場,一個救援隊員的執(zhí)法記錄儀拍攝的畫面。
畫面很晃動,充滿了嘈雜的呼喊聲和哭聲。鏡頭掃過一片坍塌的教學樓廢墟。
廢墟的縫隙里,壓著一個女孩。是她。
一個穿著同樣校服的少年,不顧阻攔,瘋了一樣地刨著石塊,手被劃得鮮血淋漓。
“別怕!我在這里!你堅持住!”少年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嘶啞。
是他!是那個聲音!
許念晚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死死地盯著畫面,想看清那個少年的臉。
就在這時,另一群人趕到了。為首的,赫然是顧言深。
他當時看起來比現(xiàn)在青澀,但臉上的傲慢如出一轍。
他看了一眼廢墟下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正在拼命救人的少年,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然后,他對身邊的人說:“把他拉開,這里太危險了?!?/p>
少年被幾個保鏢強行拉走,他還在拼命掙扎,喊著:“放開我!讓我救她!”
接著,顧言深脫下自己的外套,扔給那個少年,命令道:“穿上。你先走,這里交給我?!?/p>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沒明白。
顧言深不耐煩地催促:“快點!你想死在這里嗎?”
少年看了一眼已經昏迷的許念晚,最終還是被保鏢們強行帶離了現(xiàn)場。
他離開時,身上穿的,正是顧言深的外套。
很快,救援隊的大部隊趕到。媒體的閃光燈亮起。
顧言深站在廢墟前,面對鏡頭,從容不迫。
而那件染血的、帶著他學號的校服,被當作物證,留在了現(xiàn)場。
畫面到這里,戛然而止。
真相,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割開了許念晚三年的信仰。
原來,救她的人,另有其人。
而顧言深,只是一個在恰當?shù)臅r間,出現(xiàn)在恰當?shù)牡攸c,冷靜地導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戲碼的冒名頂替者。
他不僅搶走了別人的功勞,還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她這三年來自系統(tǒng)的、生不如死的“報恩”。
【系統(tǒng)檔案確認完畢?!?/p>
【檢測到“報恩”對象識別錯誤。系統(tǒng)出現(xiàn)嚴重邏輯悖論?!?/p>
【警告!警告!系統(tǒng)核心程序發(fā)生沖突......滋滋......】
腦海里的機械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電流般的雜音,變得混亂而尖銳。
許念晚捂住頭,劇烈的疼痛讓她跪倒在地。
她的腦海里,一半是系統(tǒng)錯亂的警報聲,一半是顧言深那句“你那條賤命,值得我冒名頂替嗎?”。
極致的荒謬和諷刺,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洶涌而出。
她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撥通了一個塵封了三年的號碼。
那個備注,只有兩個字--阿遇。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她以為無人接聽時,那邊終于被接起。
一個溫柔又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聲音傳來:“......念晚?”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許念晚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