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終于褪去了最后一絲寒意，沈清推開辦公室窗戶時，聞到了樓下花壇里白玉蘭的香氣。她桌上的藍雪花開了新的花苞，嫩綠色的葉片間冒出星星點點的白，像極了周明昨天偷偷放在她筆筒里的薄荷糖包裝紙。
“沈清姐，深圳那邊的合作方來郵件了，”實習生抱著文件夾跑進來，臉上帶著興奮，“他們說想把星湖灣的模式復制到灣區(qū)項目，指定要你做顧問！”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沈清的策劃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想起去年此刻，自己正攥著離婚證站在民政局門口，而現(xiàn)在，深圳那家曾讓她猶豫的公司，正以另一種方式向她伸出橄欖枝。
“告訴他們，合作可以，但我只遠程參與?！鄙蚯搴炏伦詈笠粋€名字，筆尖劃過“沈清”二字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力。她拿起手機，給周明發(fā)了條消息：“中午去吃望湘園？我請?！?/p>
秒回的消息跳出來，附帶一個狗狗吐舌頭的表情：“遵命！但說好我買單，上次你請過了?！?/p>
沈清看著表情包笑了笑，將手機放進抽屜。抽屜深處躺著那個絲絨盒子，里面的U盤被她插在電腦上看過無數(shù)次，周明在視頻里耳尖發(fā)紅的樣子，早已在她心里長成了一片柔軟的苔蘚。
午休時望湘園生意正好，周明把菜單推給她：“還是老樣子，剁椒魚頭加一份糖油粑粑？”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從不吃香菜到喝咖啡要加兩勺糖，像一本行走的備忘錄。
“嗯，”沈清點點頭，看著他卷起袖子幫她拆筷子套，忽然想起昨晚母親在電話里的話：“清清啊，周明這孩子，媽看行。你爸昨天還說，想請他來家里吃頓飯?！?/p>
菜端上來時，周明忽然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紙袋：“給你的，樓下花店新到的。”里面是一小束干制的藍雪花，被做成了書簽，白色的花瓣壓得平整，像一片凝固的月光。
“謝謝。”沈清將書簽夾進隨身帶的筆記本，指尖觸到他指尖時，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周明的臉瞬間紅了，低頭猛扒米飯，腮幫子鼓得像只小倉鼠。
就在這時，沈清的手機響了，是陳默母親打來的。她猶豫了一下接起，那邊傳來老太太爽朗的笑聲：“小清啊，我跟你陳默在深圳挺好的，他找了新工作，我在小區(qū)廣場舞隊當領(lǐng)舞呢！”
沈清聽著電話里傳來的音樂聲，想象著老太太在南方暖陽里跳舞的樣子，忽然覺得很安心：“阿姨，照顧好自己。”
“哎，你也是！”老太太頓了頓，聲音軟下來，“上次那事，真是對不住……你是個好姑娘，要好好的?！?/p>
掛了電話，沈清看著窗外漸漸茂盛的梧桐樹，忽然明白，有些和解不需要刻意為之，時間會把尖銳的棱角磨成溫柔的光。就像陳默母親的道歉，就像母親不再催婚的電話，就像周明遞過來的這束干花。
“在想什么？”周明遞給她一張紙巾，“嘴角沾了油。”
沈清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忽然鼓起勇氣：“周明，我媽說……想請你去家里吃飯?！?/p>
周明扒飯的動作猛地僵住，筷子“啪”地掉進碗里，湯汁濺到他襯衫上。他手忙腳亂地擦著，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我……我去！什么時候？我要帶什么禮物？你爸喜歡喝茶還是喝酒？”
看著他語無倫次的樣子，沈清忍不住笑出聲。陽光穿過餐廳的玻璃窗，落在他發(fā)梢，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她想起剛離婚時，那些如影隨形的窺探目光，那些“為你好”的沉重枷鎖，忽然覺得恍如隔世。
原來真正的新生，不是逃離過去，而是在經(jīng)歷過風雨后，依然能帶著傷疤擁抱陽光。那些曾經(jīng)讓她窒息的“蠢蠢欲動”，如今都已化作身后的風景，而眼前這個紅著臉規(guī)劃見家長禮物的大男孩，才是觸手可及的溫暖。
吃完飯走出餐廳時，周明忽然指著路邊的櫥窗：“沈清姐，你看！”
那是一家新開的家居店，櫥窗里擺著一套咖啡機，旁邊放著一盆鮮活的藍雪花，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花葉上，美得像一幅畫。沈清看著櫥窗里自己和周明的倒影，忽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被填滿了。
她沒有再去想深圳的機會，沒有再糾結(jié)過去的恩怨，只是看著周明興奮的側(cè)臉，輕輕說了句：“周明，謝謝你?！?/p>
“謝我什么？”周明轉(zhuǎn)過頭，眼里映著春日的光。
沈清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知道，有些感謝不必說出口，就像藍雪花不必言說自己的芬芳，春風不必解釋自己的溫柔。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附帶一張照片：家里的飄窗上，她那盆藍雪花全開了，白色的小花擠滿了花盆，在陽光下笑得燦爛。下面寫著：“花全開了，你爸燉了排骨湯，早點帶周明回來。”
沈清看著照片，鼻尖有些發(fā)酸。她回復了一個“好”，然后抬起頭，看著周明：“我們走吧?！?/p>
“去哪兒？”
“回家?！?/p>
三月的風拂過街道，卷起幾片新綠的葉子。沈清和周明并肩走著，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她知道，未來的路或許仍有挑戰(zhàn)，但只要身邊有這樣的陪伴，心里有這樣的牽掛，那些曾經(jīng)讓她恐懼的“蠢蠢欲動”，終將在春天的陽光里，化作催她成長的暖風和細雨。
而她的故事，也將在這藍雪花盛開的季節(jié)里，寫下最溫柔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