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森小姐薩瑪琬和蒂的車尾燈消失在街角，留下我和諾普站在家門口，以及那袋還帶著余溫的河蝦。諾普興致勃勃地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擺開餐盒，香氣四溢?？晌覅s食不知味，心早就跟著那個對我豎起大拇指、丟下一句“失望”就轉(zhuǎn)身離去的女人飛走了。
“莫恩？莫恩！”諾普的聲音把我從恍惚中拉回現(xiàn)實。
“啊？”我回過神。
“你怎么認(rèn)識坤森小姐和那位漂亮小姐的？”他嘴里塞著蝦肉，含糊不清地問。
“漂亮小姐？你說蒂？”
“嗯?！?/p>
“哦，她是坤森小姐的朋友。我跟她不熟?！蔽掖林肜锏奈r，沒什么胃口。
諾普放下筷子，認(rèn)真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探究：“不熟？那你還跟她約會？”
“她只是請我吃飯?！蔽液滢o，不想透露閨蜜團(tuán)那些“報復(fù)計劃”的細(xì)節(jié)。諾普的表情卻沉了下來。
“怎么了？”我問。
“你是不是……喜歡蒂？”他直白地問。
“蒂？！”我差點被口水嗆到，連連擺手，“開什么玩笑！我不喜歡她！她只是坤森小姐的朋友！”
“可她有錢，”他繼續(xù)分析，“人也漂亮。我見過不少喜歡同性的女孩，我以為你也……”
“我要喜歡也是喜歡坤森小姐！”我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臉頰瞬間發(fā)燙，趕緊低頭掩飾，“咳……總之，我不喜歡蒂！”
諾普明顯松了口氣，長長呼出一口氣：“那就好。剛才看你跟她一起回來，我還以為……我怕你被那些有錢有勢的千金小姐迷住。我在雜志上見過她，是個名人?！?/p>
“她高中時就挺有名的。”我悶悶地說。
“嗯，那就好，說明她不是我對手?！彼Z氣輕松下來。
我卻感到一陣不適。諾普這種若有若無的“宣示主權(quán)”，從學(xué)生時代就開始了。只要有男生對我表示好感，他就會跳出來扮演“護(hù)花使者”。
“諾普?！蔽曳畔驴曜印?/p>
“嗯？”他抬頭看我。
“我覺得我們需要明確一下我們的關(guān)系?！蔽艺Z氣認(rèn)真。
“別……別別別！”他立刻擺手，一臉驚恐，“你嚇到我了！”
他又開始逃避。每次我想把話說清楚，他總是這樣打岔。我頓時沒了胃口。
“不過話說回來，”他話鋒一轉(zhuǎn)，“坤森小姐剛才那樣……還挺可愛的，像小孩子鬧脾氣?！?/p>
提到坤森小姐，我的心思立刻被拉走。她還在生我的氣嗎？雖然她生氣的樣子……確實有點可愛，但更讓我心煩意亂。
“她是有點怪?！蔽亦洁?。
“她為什么生你氣??？”諾普好奇地問。
“不知道?！蔽覑瀽灢粯?。
“那你打算去道歉嗎？”
“我為什么要道歉？”我忍不住提高音量，把對坤森小姐的怨氣撒在他身上，“我又沒做錯什么！是她先爽約的！”
“你生氣的樣子也像個小孩子，”諾普無奈地笑笑，“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別忘了和她保持好關(guān)系。至少你現(xiàn)在有機(jī)會靠近她，她可是你的偶像，甚至親自來找你。要是你們誰把關(guān)系搞僵了，以后后悔都來不及?！?/p>
他的話像一根針，扎進(jìn)了我心里。是啊，能靠近她，甚至在她家過夜，是多么難得的機(jī)會。如果她真的從此不理我了……我該怎么辦？
最初的委屈被一種更深的焦慮取代。整個周末，我都心神不寧。Line的聊天窗口一片死寂。平時她就算再別扭，也會在睡前發(fā)幾個表情包過來，雖然常常是些意義不明的憤怒貼圖?？涩F(xiàn)在，周六晚上沒有，周日一整天也沒有，直到現(xiàn)在周一早上……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我擔(dān)心得要命，卻又拉不下臉主動聯(lián)系她。該死的自尊心！
***
周一清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僵住了——坤森小姐就站在里面！狹小的空間里，空氣仿佛凝固了。我們誰也沒說話，目光短暫交匯便迅速移開，像兩個陌生人。
真巧啊…… 我在心里苦笑。入職一個月，第一次在電梯里“偶遇”老板，偏偏是在這種冷戰(zhàn)的時候。電梯無聲地上升，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最終，我們沉默地走出電梯，走向各自的工位。
她果然還在生氣。
“為什么都這么晚才來？！”我剛坐下，就聽到坤森小姐冰冷的聲音在辦公區(qū)響起。她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目光掃過每一個比她早到的員工。整個辦公室瞬間鴉雀無聲，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我偷偷看了眼手表——才七點半！離正式上班還有半小時！她今天吃錯藥了？
“諾伊（Noi），你剛來？”她停在人力資源部的諾伊面前，“你是HR，應(yīng)該提前半小時到崗，給大家做表率?！?/p>
諾伊一臉錯愕，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老……老板，我平時都是這個點到。而且我家離公司很遠(yuǎn)……”
“那為什么不找個離家近的工作？”坤森小姐挑眉反問，眼神銳利如刀。
簡直不講道理！
她像巡視領(lǐng)地的女王，用冰冷的“惡魔之眼”掃視了一圈噤若寒蟬的員工，然后才走進(jìn)她的玻璃辦公室，“唰”地一聲將隔斷調(diào)成了透明模式。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辦公區(qū)。
所有人都埋首工作，大氣不敢出，辦公室里只剩下鍵盤敲擊的單調(diào)聲響。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救星（或者說，新的導(dǎo)火索）出現(xiàn)了——柯克先生來了。
他徑直走進(jìn)坤森小姐的辦公室，順手將隔斷調(diào)成了霧面模式。
煩躁…… 一股無名火蹭地竄了上來?？吹娇驴耍业男那榫蜎]好過。無論他是坐著、站著還是走路，都讓我覺得礙眼。是因為坤森小姐為了他爽了我的約嗎？
“薩瑪琬，冷靜點，我們談?wù)??！辈ＡчT內(nèi)傳來柯克模糊的聲音。
坤森小姐沒有回應(yīng)，而是猛地拉開門，快步走了出來。同事們立刻化身鴕鳥，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但我偏要看！
眼看他們兩人一起走向電梯間，我立刻起身。
“莫恩，等等！”雅（Yah）試圖拉住我，“現(xiàn)在去廁所不合適吧？他們可能還在等電梯……”
“不會的，”我甩開她的手，“兩個成年人，總不至于因為我上廁所就生氣?！蓖聜凅@訝地看著我“英勇就義”的背影。
我假裝走向洗手間，卻在拐角處停下，悄悄靠近電梯間。果然，他們還在那里。
“你為什么生這么大氣？我到底做錯了什么？那天在大城府吃河蝦不是還好好的嗎？”柯克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不耐。
“別提那件事?！崩ど〗阏Z氣生硬。
“那到底怎么了？你為什么對我這樣？”
“我沒事。沒什么?！彼曇羝桨?，雙手插進(jìn)口袋，嘆了口氣，“抱歉，我心情不好?！?/p>
“你可以告訴我……任何事。周六那天到底怎么了？你突然說頭疼回家了，然后就一直對我冷著臉。是因為我想去吃河蝦嗎？”柯克追問。
坤森小姐看向他，眼神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我說了別提這事，到此為止?！?/p>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因為你，”她終于爆發(fā)，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我不得不放了別人的鴿子！我告訴過你我那天有約了，是你非要我去！”
“那是因為我們難得一起出去。我說了你可以帶那個人一起??！”柯克辯解。
“我不想讓她不自在！”
“可你是我女朋友！”柯克強(qiáng)調(diào)。
“是嗎？”坤森小姐反問，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當(dāng)然！我可以去跟她道歉。她是誰？”柯克追問。
坤森小姐明顯愣了一下。
“沒必要。”
“有必要！你這么在意她。是男是女？”柯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女的?！崩ど〗慊卮稹?/p>
“哦，那就好?！笨驴嗣黠@松了口氣，“要是男的，我該懷疑你給我戴綠帽子了?！?/p>
坤森小姐像是被噎住了，煩躁地?fù)]揮手：“你該走了。我今天心情不好，改天再說?！?/p>
“你還生我氣嗎？”
“沒有?！彼Z氣疲憊。
我悄無聲息地溜回工位，心亂如麻。困惑、竊喜、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幾分鐘后，坤森小姐也回來了。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撞，又迅速分開。
心尖發(fā)顫……
心頭鹿撞……
我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她已經(jīng)回到辦公室，隔斷依舊是霧面模式。同事們開始竊竊私語，而我卻盯著手機(jī)屏幕上她的Line頭像發(fā)呆。
是我錯了嗎？也許……該我先低頭？
哆啦A夢（我）：[發(fā)送了一個“冰淇淋甜筒”貼圖]
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fù)。
冷戰(zhàn)升級。
哆啦A夢：[發(fā)送“哭泣貓貓”貼圖]
哆啦A夢：[發(fā)送“打滾求關(guān)注”貼圖]
哆啦A夢：[發(fā)送“發(fā)射愛心”貼圖]
哆啦A夢：[發(fā)送“委屈巴巴”貼圖]
哆啦A夢：[發(fā)送“餓暈了”貼圖]
我開始了表情包轟炸戰(zhàn)術(shù)。她每次都顯示已讀，但就是裝死。我忍無可忍，敲下一行字：
哆啦A夢：餓。
這招似乎奏效了！她終于回復(fù)了！
老板：跟我說這個干嘛？
哆啦A夢：想吃河蝦。
老板：你不是吃過了嗎？（指和蒂她們那次）
哆啦A夢：想和您一起吃。
這句話發(fā)出去，我自己都覺得臉頰發(fā)燙。這算求和嗎？還是……某種曖昧的試探？如果我是男生，這簡直像在撩她！
她再次陷入沉默。該死的霧面玻璃！我多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也許……再加把火？
哆啦A夢：不過……您剛和柯克先生吃過，應(yīng)該不想再去了吧？
哆啦A夢：我們可以吃點別的。我請客。
撒嬌耍賴中……
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我的手機(jī)提示音顯得格外刺耳。同事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上次我手機(jī)這么響，可是被叫去“冰窖”（指坤森小姐辦公室）訓(xùn)話的前奏。我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
【我是薩瑪琬。過來一下?！克穆曇袈牪怀銮榫w。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又要進(jìn)“冰窖”了！我掛斷電話，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走向那間霧面玻璃辦公室。她正坐在辦公桌后等著我。
“知道為什么叫你來嗎？”她抬眼看我。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心里七上八下。
“來公司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p>
“嗯……”她沉吟著。
我心底升起一絲期待。是要表揚(yáng)我工作嗎？
“這么說，你還沒領(lǐng)到第一個月工資，對吧？”她話鋒一轉(zhuǎn)。
“是……是的。”我有點懵。
“那你怎么請我吃飯？”她挑眉問道。
“啊？”我更懵了。
“這不合適。我們得吃點便宜的?！彼槐菊?jīng)地說。
“您……您答應(yīng)跟我去吃飯了？”我驚喜地問。
“嗯，如果你請我吃便宜點的，我就去。但你說的是河蝦……”她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這樣吧，作為我爽約的道歉，我?guī)闳コ院游r?！?/p>
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瘋狂上揚(yáng)！她看著我燦爛的笑容，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您怎么了？”我擔(dān)心地問。
“太刺眼了！”她抱怨道。
“啊？”我環(huán)顧四周，沒發(fā)現(xiàn)什么強(qiáng)光源。
“你的笑容……太晃眼了！”她依舊捂著眼睛，另一只手朝我揮了揮，“回去工作吧?！?/p>
她不生氣了！ 這個認(rèn)知讓我開心得想原地蹦跳！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坤森小姐！”我叫住她。
“又怎么了？”她放下手，露出一雙帶著無奈笑意的眼睛。
我伸出小拇指，舉到她面前：“拉鉤?！?/p>
“什么？”她一臉不解。
“我在跟您和好呀。拉鉤保證，以后不許再冷戰(zhàn)生悶氣了！”我認(rèn)真地說。
“幼稚?？旎厝??！彼齽e開臉。
“不拉鉤我就不走?！蔽覉猿帧?/p>
“那我開槍了……砰！砰！”她突然伸出雙手，比成槍的形狀，對著我做了個開槍的動作，還配上音效——就像韓劇里那種“比心開槍”！
我完全愣住了！她居然懂這個？！更讓我震驚的是，她看到我呆住的樣子，竟然真的在空中“抓”住我發(fā)射的“愛心子彈”，然后反手朝我“射”了回來！
“砰！”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還給你。”
我徹底石化！臉“騰”地一下紅透了！這……這誰頂?shù)米“?！我手忙腳亂地轉(zhuǎn)身，幾乎是逃出了她的辦公室。
老天！她怎么可以這么迷人！
我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