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吳昊爸爸已買回了六份四斤的后腿肉,十二包大白兔奶糖和二大包散糖。肉和奶糖分別是兩個舅舅,一個姨,大伯,姑姑和我家的。散糖是分給村子里人的喜糖。兩條黃鶴樓煙,兩瓶白云邊酒,兩盒子腦白金,也是帶給父母的。聽說所有的禮物都得是雙數(shù)。我看著他們把肉封在一個紙箱子里。
我,吳昊,她表姐我們搭火車到孝感,再轉(zhuǎn)客車到鎮(zhèn)上,最后坐改裝三輪車回家。
韓蕓聽說我要結(jié)婚,辭了寒假工趕回來。韓星也放暑假了。爸爸,媽媽,弟弟一家人全在門口迎接我們,幫我們拿三輪車上的東西。
媽媽瞅著機會把我?guī)У椒块g里,悄悄問我和季啟櫟怎么回事。她說前不久打電話我還說我們很好。
我說年后去廣東沒多久吵了一架就分手了。媽媽追問八月份我過生日的時候還說和他一起過的。我說:“那時早和吳昊在一塊了,只是不想告訴你們,怕你們不同意我嫁的那么遠?!眿寢屶止局鋈チ恕?/p>
表姐畢竟是結(jié)過婚的人,和我媽寒暄起來一套一套。在飯桌上她分別給我爸爸媽媽敬酒,然后雙手遞給我媽一個紅包,就是彩禮,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代表長長久久。她代表媒人也代表她的舅舅、舅媽來商量結(jié)婚的事,時間實在是倉促了,不足之處還望諒解。
結(jié)婚的日子都定下了,還商量個啥,走個過場。
媽媽說,孩子大了,遲早要嫁人。反正兩家把日子也定下來了,只要兩個孩子好,他們做父母的也沒話說。她和我爸爸只希望吳昊能一直對她家閨女好就行,兩個人好比什么都好。這也是天下所有做父母的心愿。
吃過午飯,媽媽和吳昊的表姐還談著客套話,韓星在收拾桌子。
韓蕓悄悄招手把吳昊帶到我和她的房間。
“吳昊,你和我姐是怎么認識的?” 韓蕓直呼吳昊的名字,開門見山地問。
“我們在一個廠里上班,都認識兩年多了?!?/p>
“我姐之前有男朋友,你知道嗎?”
“你姐有男朋友的時候,我和她是同事關(guān)系;我和你姐好的時候侯,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
“他可是我姐的初戀?!?/p>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叫季啟櫟,你姐姐和我之間沒有秘密。他們是高中的同學(xué),上高二他就開始喜歡你姐?!?/p>
“你是趁虛而入吧?”韓蕓壞笑。
“可以這么說。我其實喜歡你姐很久了?!?/p>
“也可以這么說:你們奉子成婚?”韓蕓不依不饒。
“也可以這么說?!眳顷缓芴拐\。
“明白,姐夫!”韓蕓在一通靈魂拷問后,還是承認了這個姐夫。
下午,吳昊坐在我房間的椅子上。我一直在房間整理我的衣服。
吳昊說他要走了,我說好。
他又說他真要走了,我說行。
他再說他現(xiàn)在就要走了,說著站起了身。我放下手里的衣服笑著問他:“你是舍不得走,還是舍不得我?”他說都舍不得,我看到他真誠的眼睛。我把側(cè)臉湊過去叫他親一下,他只輕輕地擁抱了我一下,拍拍我的背就出去了。
我媽給吳昊的表姐包了一個捌佰元的紅包和兩盒孝感麻糖,兩個禮盒裝的孝感米酒,說是回禮。
他們一走,韓蕓這丫頭就跑進房間和我攪舌根。她說我和吳昊之間總感覺差點什么。我笑著奚落她,說差沒有給她紅包吧。她氣呼呼地走了。房子很安靜,我立即感到深深的失落。
吳昊走了。
我放下衣服,坐在床上發(fā)呆。
我愛他嗎?
從我認識他,我就覺得他是一個中規(guī)中矩,做事認真負責,對人熱情,值得信賴的一個人。直到發(fā)覺他對我有好感,我也沒有反感。他沒有做出和說出超越普通朋友的事情,讓我感覺到的是真誠。
我懷孕的事連最好的朋友姚瑤都沒有說,卻告訴了他。我的潛意識里是覺得他這個人是值得信任,可以依靠的?或者是認定了他會娶我?如果季啟櫟現(xiàn)在跑回來要娶我,我會選擇嫁給誰?
沒有如果,也沒有選擇。只有吳昊愿意娶我。我突然就站起來,繼續(xù)整理衣服。
晚上,我和韓蕓一起睡覺。她又追問我和季啟櫟是怎么分手的。我說老板的女兒看上他了,他和別人好上了。
季啟櫟曾經(jīng)給我講過,老板的黑胖黑胖的女兒在廠里實習,說話嗲聲嗲氣。我當時還反駁他說廣東的女孩子說話是細聲細氣,那叫溫柔。老板的女兒一定就是余姍姍,余珊珊只是微黑也不胖。
“哦,原來是做金龜婿去了,就甩了你?!?/p>
“他和別人搞曖昧,我甩了他?!?/p>
“姐,你和吳昊缺親密無間?!?/p>
“傻妹妹,外人眼里能看到的親密無間是幼稚的行為,是為了證明在談戀愛。我和你姐夫是要走入婚姻的人,我們的親密無間在各自的心里?!?/p>
“心里的東西會反映在臉上,眼睛里,語言中,還有肢體上。姐,我在你的身上沒有看到你對他的熱情?!?/p>
“喲,懂得還不少呢。在談戀愛吧?感性大發(fā)?!蔽胰⌒λ?。
“我沒有養(yǎng)有過花,一樣能欣賞到花的美,聞到花的香?!?/p>
“大學(xué)生就是不一樣?!?/p>
韓蕓拿眼睛瞪我。她是認真的,我的回答并沒有讓她滿意。
“也許談過一場戀愛,心里失去對愛情對異性最初的好奇,新鮮,吸引吧。歸于平靜了,剩下就是互相尊重、關(guān)心和珍惜。”
“姐,你才剛過二十歲生日呢。在我面前裝老成?!?/p>
“你說我吧,談了一場失敗的感情,又要急急地走入婚姻。嘿嘿,我要做媽媽了,不老成行嗎?”我又轉(zhuǎn)移話題,問韓蕓:“你真的談男朋友沒?”
“姐,我沒你早熟,我對異性還沒有好感。我看到我們班的男生就覺得幼稚,真幼稚。有個男生送我一支口紅,說他花了二百多元,是他的一片心意,竟然一定要我收下。呵,拿著父母的錢,出手那么大方,也不問問別人喜歡不。實在無語。”
“是還在戀戀不忘初中的語文老師吧?”
那個語文老師用韓蕓的話說,就是風流儒雅,知識淵博,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明明博學(xué)多才,偏偏講課的時候把“是不”當他的口頭禪,更讓人倍感親切。上他的課如沐陽光春風,歌也唱得極好聽。
“姐,聽說他老婆長得黑胖黑胖的,他怎么會娶這樣的女人?”我又聽到了黑胖黑胖這個詞。難道形容一個人一定要用黑胖黑胖嗎?我心有不悅。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你應(yīng)該去問問你的老師才對。我都聽你說過好幾遍了,我的妹妹!”我不耐煩地說。
“那你更喜歡季啟櫟還是吳昊?”韓蕓不服氣地問。
韓蕓又拉回了話題。
“這沒有比較。一個是過去式,一個是現(xiàn)在時。季啟櫟只是前男友,而吳昊是未婚夫。睡吧,妹妹,姐要嫁人啦,你應(yīng)替我高興才對?!?/p>
“可是,姐,”韓蕓壓低聲音說:“你嫁人太突然了,我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p>
“你肯定是舍不得我出嫁吧。我倆雖然打打鬧鬧,睡一張床的姐妹還是有感情的。我馬上就要成為別人家的人,以后就沒有人和你吵架了,你有些失落唄?!?/p>
韓蕓喃喃自語:哦……是這樣嗎……
我們終于轉(zhuǎn)換了話題聊了一些其它的事,聊得很晚,姐妹都有些傷感。
接下來的日子,爸爸備年貨,媽媽為我準備嫁妝。嫁妝準備的齊全又多:八床被子,四套床單被套,四對手繡枕頭,四個皮箱,一臺TCL電視。臉盆,水瓶,紋帳,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