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書院外，喬知鳶踮著腳張望了許久，終于看見自家大哥抱著書卷從竹林小徑走來。
“大哥！”她提著裙擺飛奔過去，驚起一地落花。
喬慕風怔了怔，自打備考春闈，他已月余未歸家。
小妹突然來訪，發(fā)間珠釵都跑歪了，顯然是有急事。
“可是家里出事了？”他急忙扶住氣喘吁吁的妹妹。
喬知鳶擺擺手：“能不能請你同窗裴觀公子出來一見？”
喬慕風的第一反應是小妹不對勁，這是看上裴觀了？
第二反應，眼光不錯，裴觀比那沈家小子好多了，要是能讓裴觀當妹夫就好了。
他當即轉(zhuǎn)身：“你等著，大哥這就去叫人。”
不多時，裴觀一襲青衫踏著落葉而來。
見到喬知鳶，他停在五步開外，拱手行禮：“喬三姑娘尋在下何事？”
“哥，你回避一下”，喬知鳶推著兄長往書院走，“我有事要單獨和裴公子說。”
喬慕風一步三回頭，滿眼寫著“為兄懂的”。
待他走遠，裴觀又退后半步，后背幾乎貼上青竹：“姑娘請講?！?/p>
“裴公子可曾定親？”喬知鳶單刀直入。
裴觀又后退一步：“不曾。”
喬知鳶上前一步：“裴公子如何看待婚姻？希望未來夫人是高門貴女還是…”
裴觀打斷她的話：“兩心相知足矣，無需高門?！?/p>
喬知鳶：“但倘若那人不顧俗禮，只為和你在一起呢？”
裴觀后退一步，卻退無可退：“喬三姑娘請自重，您已有婚配?！?/p>
喬知鳶愣?。骸斑@事和我有婚事有關系嗎？”
裴觀聲音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對沈二公子不是真心的？”
喬知鳶白了他一眼：“自然是真心的。”
“我對沈二公子的真心日月可鑒！你可別挑撥我們的關系?！?/p>
裴觀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既然如此，就莫要辜負他，這樣與他……與我，都不好?！?/p>
“等等！”喬知鳶終于反應過來，“裴公子你誤會了，我說的那個人不是我?！?/p>
“罷了，我就和你直說了，你是不是要參加大長公主的宴席？不管你信不信，你最好別碰宴席的東西，喝的也別碰。”
裴觀還想問什么，喬知鳶就已經(jīng)跑開了。
*
幾日后，大長公主府的荷花晏——
喬知鳶借著整理裙擺的姿勢，悄悄湊到蘇沐歌身邊：“沐歌，我和裴觀說了，他應該能明白過來。”
她忽然瞥見好友身后站著個陌生女子，好奇道：“對了，方才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姐姐是誰？“
蘇沐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是原身的好友宋柚寧，如今嫁給了趙將軍的長子。”
她壓低聲音，“說到趙家，最近有樁新鮮事?！?/p>
喬知鳶兩眼放光：“什么新鮮事？”
蘇沐歌用扇子掩住嘴角，小聲道：“趙小將軍在新婚當天去邊疆打仗，三年后終于回來，我這個好友歡歡喜喜在府里迎接丈夫，最后卻看著丈夫帶回了一個女子，還說要娶她做平妻。”
“如今兩房僵持，趙小將軍從來不進宋柚寧的房間，每日與那女子廝混。”
正說著，宋柚寧已走到近前。
她今日穿著藕荷色襦裙，本該是明媚的裝束，眼下卻掛著淚痕：“為什么…夫君走之前還說好讓我等他回來的。明明當初我也有很多選擇的，是他契而不舍地來找我的母親，甚至曾經(jīng)為我跑遍全京城就只為給我買一盒糕點…為什么…”
蘇沐歌輕嘆：“也許當時是喜歡你的，但人的真心瞬息萬變?！?/p>
“宋姐姐，聽妹妹一句話，你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和離…”
宋柚寧搖搖頭：“我不能和離，會給家族蒙羞的，我家中還有姐妹未出嫁，我不能影響她們?！?/p>
蘇沐歌：“那就第二個選擇，回趙府，做個端莊賢淑的將軍府少夫人。如果我沒記錯，趙府有祖訓，三十未有子方可納妾，你如今還年輕，還來得及，不用擔心那女子能夠壓你一頭，就算是她有趙小將軍的寵愛，也不能越過你這個正妻?！?/p>
喬知鳶突然插話，補上一句：“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p>
蘇沐歌用扇子點點喬知鳶：“說錯了?！?/p>
“但話糙理不糙”，她失笑，轉(zhuǎn)而正色道，“宋姐姐，你要爭的不是丈夫的枕邊人位置，而是將來將軍府女主人的權(quán)柄，可明白？”
宋柚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對了”，她慢慢挺直脊背，從袖中取出個小瓷瓶，“這是那女子送來的安神茶，勞煩沐歌幫我看看...”
蘇沐歌接過瓷瓶，與喬知鳶交換了個眼神。
這茶，加了藥。
蘇沐歌握緊宋柚寧的手：“宋姐姐，這茶有問題，日后那女子送來的東西，仔細藏起來，或者丟掉，千萬別用?！?/p>
“我明白了”，宋柚寧眼神暗淡，似乎早已猜到。
*
宴席過半，喬知鳶托著腮幫子坐回主位。
一抬眼正巧撞上對面裴觀的目光。
這位裴公子坐姿筆挺如青松，面前的金絲蜜棗、玫瑰酥等點心紋絲未動，連茶盞都保持著最初的滿杯狀態(tài)。
果然如她所言，席上的東西一口未動，喬知鳶敬佩他的毅力，抬手隔空敬了她一杯酒。
裴觀絕望地點點頭。
他為什么會信一個姑娘的胡言亂語，真就一下午沒有進食。
罷了，都堅持那么久了，那就再堅持一下。
晚點回去就可以吃母親下的面了。
大長公主一宣布宴會結(jié)束，大家可以離場的時候，往日淡定的裴公子，像一道閃電般第一個離開了。
喬知鳶看著手里給他留的糕點，想想又塞回了袖子中，“本來還怕他死要面子餓著。”
“他倒是跑的快?！?/p>
裴觀策馬穿過長街，腦中突然閃過喬知鳶最后一個計劃得逞的笑。
“該不會...”，他猛地勒住韁繩，“喬三姑娘是故意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