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剛踏入侯府大門,還未及更衣,便被大哥沈蘭辭攔在了回廊下。
沈蘭辭問他:“為何要答應(yīng)與喬家的婚事?二品尚書之女與三品禮部侍郎之女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選的?!?/p>
沈晏輕笑一聲:“這樣不是很好嗎?爹和祖母本就不滿意我娶尚書之女的同時,而你只是娶了將軍府沒了親娘的嫡女?!?/p>
沈晏唇角微揚,隨手折下一枝廊外海棠把玩:“如今,我娶喬家幺女,爹和祖母怕是很滿意。”
沈蘭辭的聲音沉了幾分:“可我聽說喬家幺女,琴棋書畫無一精通,性情又驕縱懶散…這!如何配得上你?!”
“配我?”沈晏突然笑出聲來,隨手將海棠擲入池中,“我不過是個游手好閑的白身,連個爵位都承襲不得,分明是我高攀了她?!?/p>
他整了整衣袖,眼底閃過一絲譏誚,“沈蘭辭你有閑心管我,不如想想自己的婚事。聽說祖母有意為你另擇良配,是那位縣主吧?”
沈蘭辭面色一僵:“胡鬧!這是母親臨終定下的婚約,豈能輕改?
沈晏靜靜注視著兄長義正辭嚴的模樣,心中暗嗤:裝什么清高君子?
沈晏:“滾開,別擋著我回院子的道?!?/p>
*
這邊,喬知鳶尋了個上香的由頭,乘著青帷馬車悄悄出了喬府,在城郊的觀音廟與蘇沐歌碰面。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閨蜜,自己即將成為她的妯娌,往后她們二人可以一起在侯府生活了。
回想她們二人是如何在這異世相認的。
那日她與閨蜜參加完畢業(yè)典禮返程途中遭遇車禍,再醒來時,已成了大周禮部侍郎家的三小姐。
原主因落水昏迷了半月有余,給了她熟悉這具身體和身份的時間。
待身子漸好,母親慕容倩便帶她去郊外上香還愿。
回程的路上,正好偶遇從鄉(xiāng)下小院逃出來的蘇沐歌。
原來蘇沐歌穿來后,因頂撞繼母被發(fā)配到鄉(xiāng)下別院。
院子里的管事在惡毒繼母的授意下時??丝鄢允?。
一開始蘇沐歌還能忍,后面院子里的人突然得了消息,要灌她毒藥,她就敲暈了灌藥的婆子,逃了出來。
在那條小路上,她聽到馬車上有人喊“喬知鳶”三個字,她便猜想會不會是自己的閨蜜,就不顧一切地撞向馬車,兩人就此相認。
慕容倩沒說話,她自然是認得蘇將軍府嫡女,只是她沒想到自家女兒居然與她如此熟悉。
在喬知鳶軟磨硬泡下,慕容倩將人帶回了喬府。
誰料次日一早,母親就派人將蘇沐歌送回了蘇府。
“娘親怎么能這樣做?!”當時喬知鳶發(fā)了脾氣,覺得慕容倩的做法很不厚道。
后來她才知道,這是蘇沐歌自己的主意,而娘親還特地給了一個貼身丫鬟,保護她的安危。
娘親光明正大的將人送回,還將遇到蘇沐歌的過程添油加醋的大肆宣傳了一番。
京城慢慢開始有傳言:蘇將軍的夫人虐待繼女。
“原來,娘親居然為了我得罪了蘇夫人?!?/p>
喬知鳶扭扭捏捏地給慕容倩去道歉,還被嘲笑了一番。
“你這副樣子,若是成婚了該怎么辦呀?那國公府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喬知鳶撒嬌:“那就不嫁了,陪母親過一輩子?!?/p>
原本,母親對于她嫁去國公府的事情并不是很開心。
反倒之后,聽說她要嫁去侯府,也就是嫁給沈晏,她倒是滿意了一些。
“矮子里拔高子,還是沈晏更好一些?!?/p>
這是慕容倩的原話。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蘇沐歌也會去侯府,她知道蘇沐歌聰明,她在,喬知鳶也好有個照應(yīng)的人。
*
因著蘇沐歌的婚期早已訂下,眼瞧著馬上就要成婚了,喬知鳶給她帶了許多東西。
喬知鳶指揮著丫鬟們將幾個描金紅木箱抬進蘇沐歌的閨房。
“這些都是娘親庫房里的好東西”,她掀開最上面的箱蓋,露出里頭整齊碼放的綾羅綢緞,“這匹云錦是江南今年新貢的,娘親特意留了兩匹,說給你做嫁衣里襯最合適。”
蘇沐歌笑道:“你不會是拿了自己做嫁衣的料子給我的吧?”
喬知鳶:“真的!是我娘親送給你的?!?/p>
蘇沐歌剛要道謝,卻見喬知鳶又神秘兮兮地捧出個紫檀木匣子。
掀開一看,是厚厚一疊裝幀考究的冊子。
“這才是要緊的”,喬知鳶壓低聲音,指尖點著最上頭那本《中饋紀要》,“我熬了三個通宵謄抄的,母親教導的管家要訣、人情往來等等都記在這里了。”
她說著又抽出本《閨儀輯要》,翻開內(nèi)頁,密密麻麻全是朱批小字:“你看,這里記著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連見不同品級命婦時該行什么禮都標得清清楚楚?!?/p>
“你呀...”,蘇沐歌剛要開口,喬知鳶已經(jīng)又翻出本冊子:“這是最重要的!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侯府親眷譜系》,八九不離十,這本書把各房姻親關(guān)系都理清了。”
“拿著,好好學著,等進了侯府,我等你養(yǎng)我。”
蘇沐歌笑著搖了搖頭,“敢情是在這等著我啊。”
喬知鳶:“這不,你負責文斗,我負責武斗,等進了侯府,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p>
喬府內(nèi),老嬤嬤捧著賬冊,終是忍不住問道:“夫人為何要費這般周折,花重金打探侯府內(nèi)宅的消息?”
慕容倩擱下青瓷茶盞,嘆了一口氣:“真是上輩子造孽,生了一個如此沒心眼的女兒?!?/p>
“我那幺女啊,什么都不學,將來入了侯府可怎么辦啊?!?/p>
慕容倩指尖輕叩案幾:“那些禮儀規(guī)矩、管家之道,她向來左耳進右耳出。上課時不是打瞌睡,就是偷溜去賞花。”
“可那日...”,她忽然輕笑出聲,“我不過隨口嘆了句,也不知蘇家那沒娘的孩子,這些事可有人教導?若在侯府出了差錯該怎么辦呦?!?/p>
“你猜怎么著?那丫頭頓時來了精神,纏著我從頭細教,連熬幾個通宵做筆記?!?/p>
嬤嬤皺眉道:“三姑娘怕是為了蘇…”
她撫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我自然知道,她是為蘇家丫頭準備的??赡怯秩绾??”
“只要能達到目的,管她用什么由頭?”
慕容倩輕笑一聲,這一招啊,她屢試不爽。
嬤嬤恍然大悟,卻見夫人忽然正色:“去庫房再取兩匹妝花緞來。既然要做戲,總要做得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