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錯綜復雜的巷子里穿行了二十多分鐘后,陸建鋒終于走出了這片密集的居民區(qū),來到了相對開闊的街道上。
此時的他反而放慢了腳步,那份至關重要的文件已經(jīng)被他巧妙地藏在貼身衣物內(nèi)層,除非進行貼身搜查,否則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街道上,電車和黃包車來回穿梭。
陸建鋒雖然很想搭乘交通工具快速離開,但考慮到自己現(xiàn)在的學生裝扮與這些高檔交通工具的乘客身份不符,最終還是選擇了步行。
他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盡量不引人注目。
然而沒走多遠,陸建鋒就敏銳地察覺到情況異常,大批警察正朝著槍擊現(xiàn)場和棄車地點方向集結。
這個陣仗遠超他的預期,看來那個被擊斃的少佐身份非同一般,很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的子嗣。
不過作為經(jīng)歷過現(xiàn)代特種訓練的軍人,陸建鋒依然保持著驚人的冷靜。
他迅速調(diào)整策略,走進一家日本服裝店。
店主見是個衣著寒酸的中國人,立即揮手驅(qū)趕。
陸建鋒不慌不忙地用一口流利的日語說道:"我是和民浴室的工人,有位日本客人讓我來買套衣服。"
店主聽到純正的東京口音,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會日語怎么穿成這樣?"
"家道中落,只能打工糊口。"陸建鋒故作羞愧地低下頭。
這個解釋似乎說服了店主,他指著貨架:"要哪套?"
"客人說隨便一套就行,他的衣服弄濕了。"陸建鋒恭敬地回答。
就這樣,他順利買到了一套日本和服。
找了個僻靜角落迅速換上后,陸建鋒整個人氣質(zhì)大變,活脫脫一個日本平民。
憑借這身裝扮,他堂而皇之地入住了一家日本人經(jīng)營的旅店,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日軍再怎么搜查,也想不到兇手敢藏在他們眼皮底下。
關上房門,陸建鋒終于可以仔細檢查那份文件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張日元鈔票,五張百元大鈔和九張十元小鈔。
在1939年,這相當于一個普通工人幾年的收入。
有了這筆錢,他再也不用為活動經(jīng)費發(fā)愁了。
但當他展開那幾頁文件時,呼吸不由得一滯,這竟然是日軍即將發(fā)動的軍事進攻部署圖!
如果能及時將這份情報送出去,絕對是大功一件。
那個少佐想必是奉命將這份絕密文件送往俱樂部交接,卻陰差陽錯成了他的槍下亡魂。
難怪案發(fā)后短短幾十分鐘,全城的警察和憲兵就傾巢而出。
陸建鋒原本打算在這里躲幾天避避風頭的計劃必須改變了。
從圖紙上看,日軍準備對金陵外圍多個國軍據(jù)點發(fā)動突襲,其中就包括他所在的營地。
可惜圖紙上沒有標注具體進攻時間。
這意味著日軍可能隨時行動,也可能因為文件泄露而取消計劃。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盡快將情報送出去。
但要帶著這份文件出城風險太大。
經(jīng)過深思熟慮,陸建鋒決定將圖紙內(nèi)容強行記憶,特別是各條主要進攻路線和重點打擊目標。
他反復研讀每一處細節(jié),確保關鍵信息都烙印在腦海中。
至于那些精細的戰(zhàn)術部署,只能記個大概了。
在反復記憶了圖紙上的關鍵信息后,陸建鋒決定處理掉這個燙手的文件包。
他必須制造一個假象,讓追查者以為這只是一起普通的搶劫殺人案。
雖然特高課的人未必會相信,但至少能拖延一些時間。
他謹慎地走出旅店,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將文件包扔進了垃圾堆,只取走了里面的現(xiàn)金。
這個舉動雖然簡單,卻可能誤導調(diào)查方向,讓追兵以為兇手只是為了錢財,而非沖著機密文件而來。
換回平民裝束的陸建鋒嘗試著向城門方向走去。
遠遠望去,城門口已經(jīng)增派了重兵把守,嚴格盤查每一個出城的人。
更令人不安的是,城門只允許進,不允許出。
這種反常的戒嚴措施,顯然是為了防止軍事機密外泄。
陸建鋒的心沉了下去。
從日軍的反應來看,進攻行動很可能就在近日。
那個少佐攜帶的圖紙,極有可能是最后的作戰(zhàn)部署。
雖然理論上日軍可以重新繪制一份,但如此嚴密的封鎖,說明他們非常重視這次行動。
在城門口徘徊良久,陸建鋒不得不放棄強行出城的念頭。
他決定返回安全屋,看看老陳是否還在那里。
如果老陳有電臺,或許還能將情報傳遞出去,至少能讓國軍提前有所防備。
不過現(xiàn)在他穿著日本和服,貿(mào)然前往平民區(qū)太過顯眼。
陸建鋒又輾轉(zhuǎn)找到一家布店,買了套普通的中國百姓服裝換上。
這種謹慎是必要的,在當前的緊張氣氛下,任何可疑的舉動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推開安全屋的門,老陳果然還在。
看到陸建鋒,他立刻迎上來:"外面全城戒嚴,動靜這么大,是不是你干的?"
陸建鋒疲憊地坐下,將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陳。
當聽到"軍事戰(zhàn)略圖"四個字時,老陳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圖紙在哪?快給我看看!"
"已經(jīng)處理掉了,"陸建鋒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但主要內(nèi)容我都記在這里。"
老陳先是露出失望的神色,隨即又釋然了。
他理解陸建鋒的做法,在缺乏安全傳遞渠道的情況下,帶著實物文件確實太過危險。
"現(xiàn)在城門已經(jīng)封鎖,只許進不許出。"陸建鋒憂心忡忡地說,"我懷疑日軍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老陳,你有沒有辦法聯(lián)系上外面的電臺?"
老陳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焦躁地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沒有,我的電臺在上次暴露時就銷毀了。"
作為資深特工,他太清楚這份情報的價值,但也深知聯(lián)系金凌站的危險,那里已經(jīng)成了叛徒的溫床。
看著老陳糾結的樣子,陸建鋒提議:"要不我再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其他出城的方法?"
"小心點。"老陳只能這樣囑咐。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陸建鋒走遍了金陵城的各個角落,尋找可能的突破口。
但日軍的封鎖滴水不漏,每個可能的出口都有重兵把守。
夜幕降臨后,街上的巡邏更加嚴密,他不得不返回安全屋,在這個敏感時期,夜間在外游蕩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第二天清晨,簡單吃過早飯后,陸建鋒再次來到城門附近觀察情況。
日軍的戒備沒有絲毫松懈,反而增派了更多兵力。
城墻上架起了機槍,進出城的百姓排成長隊接受嚴格盤查。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城門口的警戒依然森嚴,日軍士兵荷槍實彈,嚴格盤查每一個試圖出城的人。
陸建鋒躲在暗處觀察了許久,發(fā)現(xiàn)只有軍用車輛才能通行,而且每輛車都要經(jīng)過嚴格的檢查。
不過他也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載人的軍用卡車只需出示司機的通行證就能放行,車上的士兵反倒不怎么檢查。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陸建鋒眼前一亮。
今天的出城軍車數(shù)量明顯增多,很可能是去執(zhí)行那份軍事計劃。
為了將情報及時送出去,他決定鋌而走險,藏在軍車底下混出城。
回到安全屋,他將這個大膽的計劃告訴了老陳。
老陳沉思良久,最終點頭同意:"在這亂世,就算躲在屋里也可能禍從天降,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搏一把。"
正午時分,三輛滿載日軍的卡車從城內(nèi)駛出。
當車隊轉(zhuǎn)過一個街角時,一輛黃包車突然從巷子里沖出,驚得頭車司機急踩剎車。
拉車的老漢似乎也被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拉著車躲到路邊。
就在這短暫的十幾秒混亂中,一個黑影敏捷地鉆進了最后一輛卡車的底盤下方。
車隊繼續(xù)前行,在城門口稍作停留。
守衛(wèi)簡單檢查了通行證就揮手放行,果然沒有仔細搜查車輛。
出了城門約兩三公里,在路過一處急轉(zhuǎn)彎時,車速不得不放慢。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最后一輛車的底盤滑落,迅速滾進路邊的草叢中。
這個人正是陸建鋒。為了能在顛簸的車底堅持這么久,他特意準備了幾個鐵鉤,將手腳固定在車底的鋼架上。
否則單憑臂力,根本不可能堅持到城外。
而那個制造混亂的黃包車夫,正是老陳喬裝改扮的。
確認日軍車隊遠去后,陸建鋒立刻向營部狂奔。
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nèi)將情報送達。
當他氣喘吁吁地趕到營部時,已是晚上九點多。
按照老陳的囑咐,陸建鋒將情報說成是老陳獲取的。
這是老陳在保護他,作為已經(jīng)暴露的特工,老陳不在乎再多背一個情報來源的名頭,但必須保住陸建鋒這個秘密武器。
黃定松營長聽完匯報,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他立即命令通訊兵向團部發(fā)報,讓所有可能遭到掃蕩的部隊提高警惕,甚至調(diào)整防御部署。
這份情報的價值,可能挽救無數(shù)士兵的生命。
交代完重要情報后,陸建鋒又馬不停蹄地趕回連隊防區(qū)。
這一整天的驚險逃亡和長途奔襲,讓他精疲力盡。
但令他欣慰的是,那十個老兵聽說要打仗了,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摩拳擦掌。
他們早已換上了繳獲的三八式步槍,子彈袋塞得滿滿當當,手雷掛在腰間最順手的位置。
至于那些帶不走的家當,則被他們埋在了隱蔽處,等打完仗,活著的人再回來取。
第二天拂曉,連部的傳令兵就急匆匆趕來:"全體集合!準備戰(zhàn)斗!"
老兵們相視一笑,動作利落地檢查武器裝備。
這場仗,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