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城喧囂的回雁樓上,面對田伯光再無保留的狂風(fēng)驟雨般的快刀,本就內(nèi)力耗盡、傷痕累累的令狐沖,如同風(fēng)中殘燭,終究支撐不住,被重重擊倒在地。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每一處傷口都在叫囂,眼前陣陣發(fā)黑。然而,就在這倒地翻滾的瞬間,他那被酒氣和劇痛模糊的眼神里,卻閃過一絲狡黠的清明。他強忍著痛楚,極其隱蔽地將那截先前被田伯光快刀劈斷、散落在地的長條凳板,迅疾地抄起,巧妙地墊在了自己身下,又用破爛不堪的青衫下擺匆匆一掩,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只是無意識地護住要害。
田伯光眼見令狐沖徹底倒地不起,方才那截礙事的凳子也早已成了碎片,心中大定。他得意洋洋地收刀入鞘,一步踏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蜷縮的令狐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勝利者的倨傲:“哈哈哈!令狐兄弟,承讓承讓!早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何必苦苦支撐?這小尼姑嘛,田某就……” 他話音未落,志得意滿,正要宣布自己已經(jīng)贏了令狐沖。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令狐沖積蓄的最后一絲力氣驟然爆發(fā)!他猛地從身下抽出那截堅硬沉重的凳板,當(dāng)著田伯光的面拿了出來。
“你……!”田伯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無聲的嘲笑。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怨毒地瞪了一眼地上已徹底力竭、連手指都無法動彈的令狐沖,又瞥了一眼旁邊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尼姑儀琳,最終,這份無處發(fā)泄的羞憤蓋過了殺意和色心。
“令狐沖!今日之辱,他日必報!”田伯光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聲音嘶啞扭曲,再不顧儀琳,猛地一跺腳,身形如大鳥般撞破臨街的窗戶,帶著滿腔的狼狽與狂怒,消失在衡陽城熙攘的人流之中。
田伯光遁走,酒樓內(nèi)一片狼藉。儀琳眼見令狐沖倒在血泊之中,氣息微弱,早已昏迷不醒,她那張清麗絕倫的小臉瞬間褪盡血色,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滾落,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令狐大哥!令狐大哥!你醒醒??!”她不顧一切地撲到令狐沖身邊,顫抖著雙手想去觸碰,卻又怕加重他的傷勢,無助和恐懼將她緊緊攫住。
在酒樓最不起眼的昏暗角落里,兩雙眼睛始終注視著這一切。魔教長老曲洋和他古靈精怪的孫女曲非煙,將這場驚心動魄的對決和戲劇性的轉(zhuǎn)折盡收眼底。曲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而曲非煙則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張,顯然也被令狐沖最后那神來一筆驚到了。
儀琳心亂如麻,巨大的恐慌淹沒了她。令狐大哥傷得如此之重,必須立刻救治!可是……回雁樓動靜這么大,師父定逸師太和恒山派的師姐們肯定就在附近搜尋自己。然而,一個強烈的念頭壓倒了一切:令狐大哥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他拼死擊退了田伯光,還用了那種……那種不太光彩卻極其有效的法子。田伯光臨走時的威脅言猶在耳。若讓師父她們找到令狐大哥,以師父暴烈的性子,聽了天松道人的片面之詞,再加上令狐大哥此刻昏迷無法辯解,盛怒之下的師父會如何對他?儀琳不敢想下去。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和決絕涌上心頭——不行!絕不能讓令狐大哥落入師父手中,至少……至少在他清醒能解釋之前不能!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再也無法動搖。她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將令狐沖高大沉重的身體扶起,讓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幾乎是半背半拖地,一步一步,挪向酒樓后門。這個舉動,在旁人看來簡直匪夷所思——她的師父就在城內(nèi),她卻選擇帶著一個重傷昏迷的“淫賊同伙”,朝著危機四伏的城外走去。然而,儀琳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保護令狐大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救他!
幾日之后,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華山派眾人,在掌門岳不群的帶領(lǐng)下,終于抵達了衡陽城。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參加衡山派劉正風(fēng)師叔即將舉行的“金盆洗手”大會。在一家名為“松鶴樓”的酒樓安頓下來,眾人剛坐下,茶還未及入口,一陣急促而充滿怒意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
恒山派定逸師太,這位以脾氣火爆剛直著稱的“恒山三定”之一,帶著一群手持寶劍、同樣面帶寒霜的恒山女尼,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她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華山派眾人,尤其是并未看到岳不群的身影后,怒火更熾。
“好哇!華山派的人果然在這里!”定逸師太的聲音如同炸雷,震得酒樓里其他食客紛紛側(cè)目,“識相的話,你們就快點把令狐沖那個勾結(jié)淫賊、擄走我徒兒的畜生交出來!否則,休怪貧尼不講情面!” 她一來便指名道姓地痛罵令狐沖為“畜生”,強硬要求交人。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和辱罵,讓華山派眾弟子又驚又怒。
岳不群此刻正在外打探令狐沖的消息,酒樓中剩下的華山弟子中,自然以武功最高、心思最活絡(luò)的趙子寧為首。作為深諳《笑傲江湖》劇情的穿越者,趙子寧心中雪亮這定逸師太果然是被天松道人那個草包忽悠瘸了!
趙子寧心中冷笑:這些尼姑,武功平平也就罷了,怎么腦子也這么不好使?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一點辨別能力都沒有。泰山派天門道長是個莽夫,恒山派這幾位師太又過于耿直沖動,難怪原著里被左冷禪玩弄于股掌之間,輕輕松松就被各個擊破。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吐槽欲在他心頭翻涌。
他霍然起身,擋在眾師兄弟前面,臉上帶著不卑不亢的神情,聲音清朗:“定逸師太!您是武林前輩,我們?nèi)A山派敬您三分。但您這一上來就口出惡言,辱罵我華山派首座大弟子令狐沖,是何道理?還要對我們這些后輩‘不客氣’?晚輩倒想請教師太,您打算如何個‘不客氣’法?” 趙子寧這話綿里藏針,點出對方“以大欺小”、“無理取鬧”。
定逸師太沒料到華山派一個小輩弟子竟敢如此頂撞,氣得臉色發(fā)青:“什么時候華山派的人都變得這般伶牙俐齒、目無尊長了?岳不群平時就是這么教導(dǎo)你們的嗎?”
“伶牙俐齒?”趙子寧毫不退縮,反而上前一步,語氣帶著明顯的嘲諷,“說到這個,晚輩可萬萬及不上師太您!您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辱罵我華山派大師兄,這筆賬我們還沒算,您倒先教訓(xùn)起我們來了?怎么,恒山派如今行事,就這般喜歡倚老賣老,以勢壓人嗎?” 這“倚老賣老”、“以勢壓人”八個字,字字誅心。
“令狐沖這個狗賊!勾結(jié)淫賊田伯光,將我徒兒儀琳擄走,行徑卑劣無恥!若是讓我找到他,定要將他五馬分尸,碎尸萬段!”定逸師太被徹底激怒,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嘖嘖嘖,”趙子寧連連搖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誚,“師太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一開口就要將我華山派首座大弟子五馬分尸?您當(dāng)真以為我華山派是泥捏的,任人揉搓?至于您說令狐師兄勾結(jié)田伯光擄走儀琳師妹……”他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目光直視定逸師太,“敢問師太,是您親眼所見嗎?師太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總不會……是聽信了某些人的一面之詞,就如此篤定吧?這江湖險惡,挑撥離間、栽贓嫁禍之事可不少見。師太行走江湖多年,這點警惕心總該有的?” 這話就差直接說定逸師太“老糊涂”、“被人當(dāng)槍使”了。
“放肆!今日貧尼就替你師父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不分尊卑、口無遮攔的劣徒!”定逸師太本就脾氣火爆,被趙子寧這一連串夾槍帶棒、極盡嘲諷的話刺激得怒火攻心,理智瞬間被燒斷。她再也按捺不住,一聲怒喝,身形如風(fēng),蘊含著七八成內(nèi)力的一掌,帶著呼嘯的勁風(fēng),朝著趙子寧當(dāng)胸拍去!這一掌含怒而發(fā),勢大力沉,顯然是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
華山派眾人見狀驚呼:“師弟小心!”“趙師弟!” 陸大有、勞德諾等人更是下意識地就要拔劍。
然而趙子寧卻是不閃不避,眼中精光一閃。他深知此刻必須立威,否則華山派顏面掃地,后續(xù)更無法溝通。他深吸一口氣,體內(nèi)精純的九陽神功內(nèi)力瞬間調(diào)動,卻只用了約莫五成力,同樣一掌平推而出,迎向定逸師太的掌風(fēng)。
“嘭!”
一聲沉悶的勁氣碰撞聲響起!雙掌甫一接觸,定逸師太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隨即被驚駭取代!她只覺一股勢大力沉、精純渾厚的內(nèi)力如同長江大河般洶涌而來,遠超她的預(yù)估!她拍出的掌力竟如泥牛入海,反而被對方那股看似柔和卻堅韌無比的力量反推回來!
蹬!蹬!蹬!蹬!蹬!蹬!蹬!
定逸師太竟無法穩(wěn)住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連退了整整七步!每一步都在酒樓的木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體內(nèi)氣血翻騰,胸口氣息為之一窒,一張臉漲得通紅,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整個酒樓,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華山派弟子們目瞪口呆,恒山派眾尼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她們無敵的師父,竟然被一個華山派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一掌擊退七步?!
定逸師太穩(wěn)住身形,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看向趙子寧的眼神徹底變了。那里面,憤怒已經(jīng)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華山派……什么時候出了這樣一個妖孽般的天才少年?岳不群啊岳不群,你隱藏得可真夠深的!有這樣的弟子在門內(nèi),從未聽你提起過半分!看著眼前這年輕得過分的面孔,再想想自己座下那些弟子……定逸師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強烈的羨慕,甚至是一絲酸澀。人比人,氣死人!
“師父!”“掌門!”恒山派弟子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驚呼,下意識地“嗆啷啷”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寒光閃閃指向趙子寧,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放肆!你們干什么!還不快把劍收起來!”定逸師太猛地回頭,厲聲呵斥,臉色鐵青。弟子們不明就里,但在師父嚴厲的目光下,只能悻悻然還劍入鞘。
定逸師太深吸一口氣,強行平復(fù)下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再次轉(zhuǎn)向趙子寧時,臉上的寒霜已然消融,擠出了一個極為勉強的和煦笑容(對她而言):“阿彌陀佛……想不到岳師兄門下,竟有如此驚才絕艷的弟子!年紀輕輕,內(nèi)力修為竟如此深厚精純,實在……實在令貧尼羨慕得緊,岳師兄好福氣!” 這番話,雖然還有些生硬,但已經(jīng)是極大的服軟和認可。江湖,終究是實力為尊!
趙子寧見立威目的達到,也立刻收斂鋒芒,抱拳行禮,態(tài)度恭敬了許多:“師太言重了。晚輩年輕氣盛,方才言語多有沖撞冒犯之處,還望師太海涵,莫要與晚輩一般見識。” 他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
畢竟華山派和恒山派平日里關(guān)系還算不錯。
接著,他再次將話題引回正軌:“方才師太一到便指斥我大師兄令狐沖,不知究竟是何緣由?其中是否存有誤會?還請師太明示?!?/p>
定逸師太此刻冷靜下來,又見識了華山派并非無人,態(tài)度自然不同。她嘆了口氣,將天松道人如何聲稱在回雁樓親眼看見令狐沖與田伯光同桌飲酒、談笑風(fēng)生,并疑似聯(lián)手擄走儀琳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了一遍,語氣中雖仍有疑慮,但已無之前的斬釘截鐵。
“荒謬!簡直是放他娘的狗臭屁!”趙子寧聽完,毫不客氣地爆了句粗口,隨即正色道:“師太明鑒!我華山派大師兄令狐沖,為人最是光明磊落,俠肝義膽!他生平最恨淫邪之徒,豈會與田伯光那等惡賊同流合污?其中必有隱情!依晚輩愚見,極有可能是令狐師兄為救儀琳師妹,才不得不虛與委蛇,與那田伯光周旋!天松道長當(dāng)時想必是受了驚嚇,或是角度所限,未能看清全貌,這才產(chǎn)生了誤會!” 他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有理有據(jù)。
定逸師太沉吟片刻,想到剛才趙子寧展現(xiàn)的實力,又想到岳不群平素為人,心中對天松的話已信了大打折扣。她臉上露出些許愧色:“趙師侄所言……也不無道理。方才確是貧尼太過急躁魯莽,聽信一面之詞,未及詳查便來興師問罪,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華山派各位師侄……不要見怪?!?這最后一句道歉,對她而言已是極為難得。
氣氛頓時緩和下來。趙子寧立刻道:“師太言重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找到令狐師兄和儀琳師妹的下落。令狐師兄與田伯光激戰(zhàn),必定受傷不輕,儀琳師妹下落不明,吉兇難料。我們兩派應(yīng)摒棄前嫌,合力搜尋才是!”
“趙師侄所言極是!”定逸師太立刻點頭贊同。恒山、華山兩派弟子見誤會解開,目標一致,也都松了口氣。
就在兩派剛剛達成共識,準備商議如何分頭行動搜尋令狐沖和儀琳時,酒樓門口又走進來一行人。為首兩人氣度沉穩(wěn),身著衡山派服飾,身后跟著幾名青衣弟子。
其中一人抱拳朗聲道:“敢問可是華山派和恒山派的各位師兄師姐?在下向大年/米為義,奉家?guī)焺⒄L(fēng)之命,特來相請。岳不群岳師伯此刻正在敝府上作客,聽聞諸位已到衡陽,特命我二人前來迎接諸位前往劉府歇息,共商大事。”
眾人一聽岳不群已在劉府,且劉正風(fēng)派人來請,心中都是一定。趙子寧與定逸師太對視一眼,均想:正好將令狐沖和儀琳失蹤之事稟報岳不群/劉師叔,并借助衡山派在本地的人脈勢力,擴大搜尋范圍。
“有勞向師兄、米師兄!”趙子寧代表眾人回禮,“我們正要去尋家?guī)?。如此,便煩請二位師兄帶路了?!?一行人不再耽擱,收拾行裝,隨著向大年、米為義,朝著衡陽城深處,劉正風(fēng)那即將掀起更大風(fēng)波的府邸而去。尋找令狐沖和儀琳,以及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金盆洗手”風(fēng)波,都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