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的話，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隕石，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足以打敗整座山脈的海嘯。
“人修的法門？”
“我們……修錯了方向？”
這兩個短句，比直接說《青云心法》是垃圾的侮辱性更強，殺傷力也更大。它直接從根源上否定了在場所有人，從宗主到長老，他們畢生追求的“仙途”，將其貶低為一場緣木求魚的笑話。
“一派胡言！”烈火真人再也按捺不住，他霍然起身，赤紅色的靈力如同火焰般在他周身升騰，“玄陽師兄！此子心術(shù)不正，巧言令色，蠱惑人心！今日若不將他就地正法，我青云宗千年清譽，將毀于一旦！”
然而，寶座上的玄陽子，依舊沒有動怒。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林瀟，那雙仿佛能洞穿世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精光。他擺了擺手，示意烈火真人稍安勿躁。
“你說我們修錯了方向?！毙栕拥穆曇羝骄彾辛Γ恳粋€字都清晰地敲擊在眾人心頭，“空口白牙，誰人都會說。你既有此驚世之言，想必，也有驚世之能吧？”
他身子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屬于金丹大圓滿強者的磅礴威壓，如水銀瀉地般籠罩全場。
“本座給你一個機會?！?/p>
“就在這青云殿上，當(dāng)著我青云宗所有高層的面，證明給我們看。證明你口中的‘謬誤’，究竟在何處。證明你所謂的‘人仙之別’，又在何方?！?/p>
“你若能證，這青云宗的萬卷藏書，任你翻閱；這宗主之位，便是讓與你，又有何妨？”
“可你若證不出來……”玄陽子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九幽寒風(fēng)，“那便是動搖宗門根基、蠱惑同門的彌天大罪。屆時，不只是你，便是為你作保的劉長風(fēng)、宋清河，都將一同打入鎮(zhèn)魔崖，受萬魂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此言一出，劉長風(fēng)和宋清河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他們可以為林瀟的“道”而折服，甚至不惜性命。但玄陽子這一手，卻將他們徹底綁死在了林瀟的戰(zhàn)車上，而且是必輸無疑的戰(zhàn)車！
證明？如何證明？
一個煉氣二層的弟子，要如何向一群金丹期的老怪物，證明他們修煉了一輩子的功法是錯的？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大殿之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瀟身上，有嘲諷，有憐憫，有幸災(zāi)樂禍。在他們看來，這個狂妄的少年，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絕路。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林瀟的腦海中，響起了那冰冷的機械音。
【滴！檢測到宿主正處于“史詩級裝X現(xiàn)場”，觸發(fā)隱藏任務(wù)：皇帝的新衣！】
【任務(wù)描述：大道無形，大音希聲。最高明的證明，就是讓別人自己證明給你看。請宿主在不使用任何實質(zhì)性證據(jù)的情況下，讓在場至少三位金丹期長老，“親身”感受到《青云基礎(chǔ)心法》中那不存在的“瑕疵”。】
【任務(wù)獎勵：大道級被動神通——《言出法隨·偽》，震驚值+50000點！】
【失敗懲罰：宿主將被強制綁定“逢人必講冷笑話”debuff，持續(xù)一年?！?/p>
林瀟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這系統(tǒng)的任務(wù)，真是一如既往的狗。失敗懲罰更是充滿了對他人精神和自己社交的雙重折磨。
但那獎勵……《言出法隨·偽》？聽起來就牛氣沖天！
干了！
林瀟心中瞬間有了決斷。他迎著玄陽子那審判般的目光，非但沒有半分懼色，反而露出了一絲悲憫的笑容。
“宗主，您又錯了。”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大道，又豈是能像街頭雜耍一樣，拿出來‘證明’的？它無形無相，唯有神魂通透、道心純粹之人，方能感知一二。若我強行證明，便是落了下乘，更是對‘道’的褻瀆?！?/p>
這番話，再次將所有人都說愣了。
“巧舌如簧！”烈火真人冷笑，“說來說去，就是你證不出來！”
“非也?！绷譃t微微一笑，目光緩緩掃過烈火真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大道何須我親手來證？它……本就在諸位長老的體內(nèi)。只是你們，視而不見罷了。”
他頓了頓，將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到了頂點，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如這樣。哪位長老愿意，當(dāng)眾運轉(zhuǎn)一遍《青云基礎(chǔ)心法》的行氣路線？只需一遍，那‘人’與‘仙’的窒礙之處，那‘形’與‘神’的斷裂之感，自會顯現(xiàn)?！?/p>
此言一出，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
讓金丹長老，當(dāng)眾運轉(zhuǎn)最基礎(chǔ)的煉氣心法？這簡直是讓大學(xué)教授去做一年級的算術(shù)題，充滿了羞辱的意味。
“我來！”
一聲爆喝，烈火真人越眾而出。他死死地盯著林瀟，獰笑道：“好！本座今天就來運轉(zhuǎn)這基礎(chǔ)心法！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花來！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座第一個親手撕了你！”
“有勞長老了?！绷譃t彬彬有禮地一拱手，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就等你這個暴脾氣的出頭鳥呢！
烈火真人盤膝坐下，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隨即閉上雙眼。他堂堂金丹真人，體內(nèi)的靈力何等浩瀚，此刻卻要強行模擬煉氣期的靈力流轉(zhuǎn)，雖然有些別扭，但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很快，一股純粹的靈力，開始按照《青云基礎(chǔ)心法》中最原始、最基礎(chǔ)的路線，在他的經(jīng)脈中緩緩流淌。
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烈火真人和林瀟身上。
林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直到烈火真人將心法運轉(zhuǎn)了近一半時，他才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長老，請凝神感受?！?/p>
“當(dāng)靈力行至‘膻中穴’時，是否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凝滯之感？仿佛江河入海，卻遇上了一道無形的堤壩。靈氣想要升華為‘神’，卻被肉身的‘形’所束縛，上不去，下不來，只能在此處徒勞地盤旋、消耗?！?/p>
烈火真人聞言，心中冷笑，正要開口反駁，神念卻下意識地沉入了膻中穴。
咦？
他心中微微一動。好像……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點點……不太順暢？
不！這一定是錯覺！是這小子的心理戰(zhàn)術(shù)！
就在他心神動搖的剎那，林瀟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魔鬼的低語。
“不必抗拒，順其自然。再往下，當(dāng)靈力匯入丹田氣海之時，長老您再細(xì)細(xì)品味。那靈力漩渦，是否只知一味地順時針旋轉(zhuǎn)，貪婪地吞噬著靈氣，追求量的積累？它看似穩(wěn)固，實則死氣沉沉，失了逆轉(zhuǎn)乾坤、陰陽相濟的‘仙’之變數(shù)。此乃‘人之極限’，而非‘仙之起點’啊！”
林瀟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充滿磁性的引導(dǎo)力。
烈火真人的額頭，滲出了一絲細(xì)密的汗珠。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他竟然真的在自己的丹田里，感受到了一股“死氣沉沉”的意味！那運轉(zhuǎn)了數(shù)百年的靈力漩M渦，此刻在他眼中，竟變得如此的……笨拙和粗糙！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臉色變得煞白。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林瀟身后的宋清河，突然渾身劇震！
他那本就破碎的道心，在聽到林瀟這番話后，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是了！是了！就是這里！”宋清河失聲驚呼，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臉上滿是恍然大悟的狂喜與痛苦，“我那無法寸進的劍意，那股凝滯反噬之力，根源……根源就在這膻中穴的堤壩！是它，鎖住了我的‘神’！讓我空有劍‘形’，而無劍‘魂’！”
宋清河的這聲驚呼，如同點燃火藥桶的最后一根火星！
如果說林瀟的話是理論，那宋清河這位當(dāng)事人的“證詞”，就是鐵證！
“咦？宋師弟這么一說，老夫好像也……”一位須發(fā)皆白、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太上長老，突然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還有那丹田漩渦……逆轉(zhuǎn)乾坤……”另一位長老也開始喃喃自語，陷入了沉思。
一時間，整個大殿之內(nèi)，除了宗主玄陽子，超過半數(shù)的長老，臉上都露出了與烈火真人如出一轍的、見了鬼一般的表情！
他們……好像都“感覺”到了！
【滴！來自宋清河的頓悟式震驚+2000！】
【滴！來自烈火真人的世界觀崩塌式震驚+3500！】
【滴！來自太上長老甲乙丙丁的集體自我懷疑+8000！】
【叮！隱藏任務(wù)“皇帝的新衣”完成！獎勵發(fā)放中……】
林瀟站在大殿中央，迎著所有人或震驚、或駭然、或迷茫的目光，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悲天憫人、風(fēng)輕云淡的微笑。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最后將目光投向了寶座之上，那位從始至終，唯一一個面色未變的青云宗宗主，玄陽子。
“宗主?！?/p>
“現(xiàn)在，您‘看’到了嗎？”